感官少年的咏叹调1.6.2Beyond

作者: 无限猴子 | 来源:发表于2018-09-15 12:39 被阅读75次

    如释重负。

    英语老师离开后,丁裕家面朝孙绪真和穆芷善一阵傻笑,这是他唯一不觉羞涩的方向。三个人走出拥挤的教室,凉爽的空气里充满了春雨的水雾,宛如盛开的花朵流露清淡的芳香。眺望远处,校园里少了喧闹多了清静,对面是另一幢教学楼,雪白的灯光透过雨雾变得模糊。和这边不同的是,毕业班的学生貌似没有课余休息时间,门窗紧闭或许又在考试。

    “他是谁?”穆芷善突然问道。

    “他?”孙绪真说。

    “歌词里的他啊,《光辉岁月》。”

    “曼德拉。”

    “曼德拉?”丁裕家低声重复道,“他是个好人对吗?”

    “监狱的囚徒,南非的总统,我猜他是个好人”

    哨音从孙绪真和丁裕家之间吹响,穆芷善模仿者《光辉岁月》中的口哨自娱自乐。聚拢双唇,用舌头控制气流在口腔中的运动,从而演奏出喜怒哀乐的声音。穆芷善似乎非常善于此技,音乐变得婉转,变得悠扬,宛如围绕在耳后的微风撩拨起慵懒的头发。校园时光仿佛永远都不会结束,或者说,现在还没有学生意识到来此的目的。

    冗长无聊的语文课。丁裕家的手肘不小心碰到孙绪真。

    “你有学过架子鼓吗?”

    同桌摇摇头。

    “没有?”

    “没有。”回答得有些不自在。

    “自学?”

    “嗯。”丁裕家说,“有时候和哥哥一起去乐队打杂,然后看着学点。”

    “你还有个哥哥?”

    同桌点点头。

    “听上去不错。”

    “我们两兄弟都很喜欢Beyond。”

    “也许你们可以去学……”

    “没用的。”丁裕家打断孙绪真露出惯有的苦笑,眼角挤出窘迫的皱纹,“他们不允许,逼我来读书。家里,没那么多钱……我哥他……”他垂下头,目光黯淡,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们说学那玩意没用,”丁裕家逼迫自己压低音量,“没用的东西。”他双手握着拳头,身体不住地颤抖。镜片上星星点点的污垢模糊了丁裕家的眼睛,他转过头去,不让孙绪真看见自己无用的愤怒。

    “给你看样东西。”丁裕家嗓音沙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破旧的随身听,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他小心翼翼,生怕一失手就会碎掉。丁裕家从随身听里取出一张斑驳不堪的磁带,难以辨认其归属。“这是Beyond的专辑,你想听吗?借给你。”

    丁裕家依然隔三差五地被雷振铭请进办公室,被骂被揍,久而久之已经形成了一个惯例,同学们也喜闻乐见。托丁裕家的福,大家也遭受了各项体罚。最近的一次是全班同学在操场蛙跳,围着他一圈又一圈,嘴里喊着:纪律铸造力量,团结铸造力量,行动铸造力量,荣耀铸造力量!丁裕家站在中间,围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边喊边跳。如果不是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孙绪真稍有进步,也许丁裕家会更加的悲惨。孙绪真设身处地维护同桌——在不把自己牵扯进去的前提下,尽力而为。

    校园上空一片阴霾,淅沥沥的小雨飘个不停。这可不像是夏日将至的前奏,倒像是错过秋季,寒假就要来了。孙绪真搓揉着冰冷的指尖,久久地注视树木的枝桠,希望能快点长出嫩绿色的叶子,但他觉得也有可能是深蓝色,如同北冰洋海底的冰块。又该回去上课了,实在挪不动脚。铃声一结束,全班宛如整齐的棋盘一样规矩。只要雷振铭不在讲台之上,田坤和杨帆便在课堂里叽叽喳喳地闹不停。气愤的老师无处泄火,只能把全班臭骂一顿。但轮到下次上课,又是这样。现在,田坤和杨帆又玩儿出了新花样,诬陷一只替罪羊。

    “谁在讲话!”秦璐喊道。

    “丁裕家!”田坤说。

    “谁在讲话!”刘德华吼道。

    “丁裕家!”谢天华说。

    “谁在讲话!”雷振铭骂道。

    “丁裕家!”全班说。

    “我没有讲话!”丁裕家辩解道。

    “不是你还有谁?”雷振铭理直气壮地说,“谁允许你说话了?没有纪律,滚去办公室等我!”

    不是你还有谁。还未审判,罪名就已经成立。丁裕家乏力的反抗只会被看做是无耻的狡辩,雷振铭早已认定他的劣根是无非法剔除的,一个下流胚子!脏兮兮的脸,不守规矩的爪子,还是跳过四肢吧,仅仅是那丑陋的长相,就足以恶心到人。雷振铭不止一次当着全班人的面对丁裕家露出鄙视的眼神,有时还轻蔑地嘲笑。很快这种厌恶的情绪就传染给了所有人,再加上卢释腾一伙的煽风点火,使得丁裕家毫无容身之地。就和田坤与杨帆一样,雷振铭最近也培养了一个新的爱好,他认为这样可以帮助大家降低学习压力。当然,丁裕家这一关键性道具是绝对少不了的。

    在板书完整整两大黑板的习题后,雷振铭的双手沾满了厚厚的粉笔灰,犹如戴着一双灰白的棉麻手套。他并没在洗手盆里清理,而是径直走了下来奔向孙绪真的同桌,一路上都展露着他那副独有的笑容。女生“嗤嗤”地捂着嘴笑,男生早已把目光从黑板转移,他们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无论几次看上去都非常有趣,因为那个人不是自己。雷振铭站在丁裕家的课桌边并不急于下手,现在是个人的表演时间,一定要吸引到足够的目光才行。他左右张望,甚至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位,要让后排的学生也能看见。

    一双肮脏肥厚的大手抓起丁裕家的下巴,满是污垢的十指紧贴面颊由下而上,不放过每一寸皮肤,搓揉掐捏至到额头。然后,再顺势向下抹去,将粉底平整,偶有几处逃过的死角最后也会被补上。雷振铭端详着自己的艺术品心满意足,优越之情油然而生,他希望自己的学生也有着相匹配的欣赏水平。孙绪真扭过头不敢看,既然不能和大家一样,那就躲起来。穆芷善拽着裤腿狠狠地低下头,即便下课也是这样,她不忍心去看。同桌已经彻底沦为马戏团的小丑,一个烙印着奴隶标志的小丑。可怜的丁裕家不过是雷振铭哗众取宠的工具,被无情的玩弄。孙绪真不希望雷振铭如此调戏丁裕家,除了于心不忍外,还一部分是因为作为他的同桌怕被牵累。近墨者黑。丁裕家每一次被嘲弄,孙绪真都会移到座椅的边缘,以狠心撇清和他的关联。片刻后,孙绪真会偷偷地从课桌底下递给丁裕家一张纸巾,他不想被人看见,误解。擦去粉尘,丁裕家的脸就像是烧红的煤炭。他只是苦笑,在油墨重彩的面具下,又有谁见过小丑哭着的样子呢?

    不仅如此,丁裕家又多了个新的称呼——丁大师。眼保健操期间,因为卢释腾一句,你这是在施法啊,而引得全班哄堂大笑。柳宫花赞赏地看着自己的男友,他真是个天才!而卢释腾也学到了窍门,直接找到雷振铭,把丁裕家形容成了邪教异端。雷振铭晃着脑袋满脸堆笑,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在鼻头沸腾,嘴角两旁的肥肉都快堆积在额头了。丁裕家,在摆阵啊?他故作认真地说,那我是不是还要叫你一声丁大师呢?丁裕家笔直端正地坐着,对于戏谑无动于衷,自顾自地揉着眼眶周围的穴位。他神情严肃,似乎在冥想人生,自然,宇宙。刘德华给他开了光还是通了窍,难道真是领悟到了什么。但此时的丁裕家确实一脸祥和,安然于唏嘘嘲笑之中。犹如一尊粗糙的石像,遗弃在田间土路旁。雷振铭变了脸色,怎么敢有人对他的话不应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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