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无憾（32）招架

招架

余生无憾（32）招架

苏文玉没有料到人生会有那么多猝不及防，甚至快到连衣服也来不及穿好。

早醒的宋伟正在用手四处点火，苏文玉昨夜本已穿好的睡衣，在睡梦中又给他褪得七零八落，正在苏文玉正准备奋起反击之时，听到门铃叮咚叮咚地一阵急响，然后不等有人应门，大门就在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过后被人打了开来。

苏文玉吓了一跳，赶紧把宋伟推开。宋伟脑门一拍，暗叫，坏了，我把这事给忘了。

来人正是宋伟的母亲，她每个星期都会定期造访。苏文玉来的那天中午她刚好来过，而这周一系列的变故让宋伟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宋伟只嘱咐了一句：“少说话，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迎了出去。苏文玉拿被子盖住头，有那么几十秒甚至想装做不存在。思来想去，屋里压根藏不住她，只好穿好衣服，把长发束做一个马尾走了出去。

宋伟的母亲是个护士，注射室的，是苏文玉小时候最怕见的人之一。年轻时，她有着一双妩媚的眼睛，皮肤白皙，薄薄的上唇右边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美人痣。此时看她，脸上虽有着岁月的痕迹，但是身型大致没变，所以很显年轻。她看到苏文玉的出现，而且是从她儿子房间里走出来，表情明显一愣。苏文玉赶紧上前，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句：“胡阿姨。”

她没料到苏文玉知道她的名字，站在那里一脸狐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苏文玉几遍，试图从记忆中搜索到这么一张脸。宋伟自是不能让俩人僵在那里，赶紧拉过苏文玉的手介绍：“妈，她是小玉，以前咱们楼3门苏家的那个小女孩。”

“哦……”胡阿姨恍然大悟，堆着笑说：“原来是苏家的孩子，你妈姓黄，在档案室工作，对不对？”

“对对对，您记性真好！”苏文玉迭声拍着马屁。

“怎么你也在悉尼？来工作还是来学习？”

“嗯…”苏文玉眨巴眨巴眼睛，有点卡壳。

“来找我的，妈你就别多问了，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坐下聊。”宋伟立马接过话茬。

苏文玉主动接过胡阿姨手上的东西，帮忙放进冰箱。其实冰箱里现在并不空，苏文玉来的这些天冰箱里都塞满了牛奶鸡蛋蔬菜和各种食材。好在他妈妈买的东西是一人份，像几只苹果几只梨子一打鸡蛋什么的，好好整理一下，倒也腾得出地方。

在苏文玉放东西的功夫，宋伟的妈妈用手肘顶顶他肚子说：“早知道有人照顾你，我就不来了。”

宋伟用手揉着肚子只能嘿嘿讪笑，心想，老妈诶，这事儿也不在我预期中啊，一句两句说不清，我就不跟您浪费口水了。

胡老太太，姑且这么叫她吧，眼珠子转着，跟儿子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觉着自己今天来得有点儿多余，屋子不需要收拾了，衣服也不需要洗了，甚至连午饭，苏文玉都开始着手准备了。人一闲下来，心就开始蠢动，开始回想儿子跟眼前这个瘦不拉几的姑娘之间的历史。

好像在高中毕业前，儿子有段时间见天儿跑到她这里来，打着复习功课的幌子，却老往外跑，被她看见钻到隔壁门洞好几回，看来就是找她去了。后来…后来还有她什么事么？接茬儿地换女朋友，结婚，离婚，都没再见过她，现在又搅在一起是唱得哪一出？那姑娘妈妈以前在大院里名声并不好，她自己好像也早结婚了吧？宋伟还大老远把她弄到澳洲来？她不是来骗身份的吧？女人的想象力永远是丰富得无男人可比拟，尤其是中老年妇女，无关乎职业或者教育程度。

三人不一会儿就坐在了饭桌上，胡老太太自是还撑着笑容，随便夸了几句苏文玉的手艺，却不怎么动筷子，一心想把她的底挖出来，话题总是围着苏文玉转。可是苏文玉呢，从学习到工作，从原生家庭到之后自己的生活，都让她觉得乏善可陈，不愿意多说。她越是不愿多说，胡老太太越是觉得她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紧揪着不放。宋伟从苏文玉冒汗的鼻尖上看出来，她有些招架不住了，赶紧截住话题，给他妈夹了一筷子剁椒鱼头说：“妈，她这两天有点儿喉咙不舒服，少问两句，尝尝这个鱼头，她知道您是湖南人，特意做的。”

胡老太太抬眼看看自己的儿子，一脸回护，看来不会明白自己的苦心，硬碰硬只会失了母子之间的和气。

“妈妈只是高兴，不问了，不问了。”胡老太太笑着闭了嘴，开始慢慢品尝苏文玉的手艺。苏文玉用了心，几个菜的味道自然是不会差，胡老太太有些诧异儿子这次倒找了个贤惠的。不过转念一想，有备而来，怕是更不简单。

菜过五味，胡老太太忽然间灵光一闪，心中有了计较。放下筷子，她慢悠悠地说：“对了，大伟，你给小玉下午放个假吧，我带她去逛逛，刚过新年没多久，好多店都在打折，我也享受享受有闺女陪逛街的感觉。”

这话说的，半点儿没有商量的口吻，苏文玉不可能不给这个面子，纵然她真是一点儿不想去。

“我陪你们一起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宋伟提议。

“别，你跟我们去一点儿都不自在，我们进商店逛，你杵在门口，两分钟她就得出来了。你在家也别闲着，帮我选选车。”说着扔给宋伟一袋子资料。

“怎么你又要换车？”

“都开三四年了……”

---

抱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心态，苏文玉硬着头皮陪胡老太太上了路。临走前，宋伟偷偷塞给苏文玉一张卡，耳语了一句“六位，你生日。”苏文玉想推，又怕胡老太太发现就攥进了手心里。

她买东西倒也真不麻烦，那些廉价卖场压根儿不会进，百货商场只进了一家Daivid Johnes，抱着七八件进了一次试衣间就有所斩获，然后又到化妆品柜台拎走两套La mer，最后直接走出百货商场到Burberry和Channel各选了一个包出来。前后不过两个小时花光了上万澳元，堪称眼光犀利，动作敏捷，中间咨询过两次苏文玉的意见，苏文玉还在吱唔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决定。她的审美和消费能力还在什么zara，coach之流，卡又是宋伟的，最后只有老老实实帮忙拎包的份儿。

等苏文玉回过神儿来，俩人已经坐在乔治大街上的一家咖啡厅里了。胡老太太在一通血拼之后眉目显得格外舒展，抿了一口面前的flat white后，她似闲话家常般问了一句苏文玉：“你知道宋伟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苏文玉有心理准备要应付胡老太太的问题，但是没有想到她会从这个事情上单刀直入。一时间手心直冒冷汗，只能打着哈哈说：“有什么问题？他最近两个月是有点失眠，情绪低落，我正帮他调整呢，作息时间规律了就好了。”

“嗯，你跟我装傻，你们都当做我不知道。我自己是护士，他又是我儿子，我会没有察觉吗？没关系，他需要我帮助的时候自然会跟我说，这不重要。问题是，你来这儿做什么？”那几个字好像是一颗颗胶囊，被她用牙齿咬住，却不曾咬破。此时她的脸上的神情有种让苏文玉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

不等苏文玉说出什么，她继续说：“我不管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最好都就此打住。他之前怎么折腾我都没管过，但是现在，我不会让你占到一丝一毫便宜。人到了那时候，不是你一顿饭，几句娇声软语就可以安慰的，你给得了他什么？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离了婚，我只想奉劝你，女人离了婚应该自强自立，而不是急着找下个靠山。”她用手拍拍身边的购物袋，语气中不无自豪：“自己花自己的钱才够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