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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二十岁,高中毕业了。
那天,我离开熟悉的老家,踏上南下打工的路。
过了检票口,我背着沉重的包袱,在乘务员的指引下来到站台上的登车口,把背包取下来,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从检票口进来,到处人来人往,别人都是成群结队,只有我,是孤独一人。
深秋的太阳还是很毒辣,站台上好热。我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手里紧紧拽着车票,手心里全是汗,渐渐的车票也浸湿了。远在厦门的同学告诉我,到车上还要检票,所以车票一定不能丢。
站台下几根铁轨被磨得发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几条银蛇,弯曲着,平行向前,越过那远处山脚下的弯道,却不知道通往何方!
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喧闹着,在乘务员的吆喝下维持排好了队伍。每个人手上都提着各式包包,有的人干脆坐上自己的包上,两手支着下巴打盹。有的情侣站着相拥一起,低头抿嘴说着那永远讲不完的情话。有的女人怀里抱着小孩,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抱怨着火车为什么还没到,旁边的男人只能尽力安抚着。
“呜”远方一声火车的鸣笛响起。
站台上候车的人们立刻活了过来,打盹的也醒了,急忙把包提在手上,揉着迷糊的眼睛,四处张望。谈情说爱的也暂停了卿卿我我,准备好了东西,手却还是紧紧地握在一起。抱着小孩的女人,拍着孩子,脖子伸得长长地望着火车的方向,又踢了踢地上的背包,怕吵醒怀里的孩子,低声叫她男人要顾好自己的包。
“哐当、哐当”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音响彻整个车站,绿色的火车缓缓地驶入站台。原本安静候车的人们立刻喧嚷起来,队伍里的人也开始推搡,尖叫声,责骂声,声声入耳。
我站在队伍的第一位,心里不由得暗暗窃喜,准备着上去抢个位置坐才好。
“哐”火车门缓缓地打开,映入我眼里的是满厢的人,没错满满的人,没有一丝缝隙。
就在我迟疑的瞬间,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我下意识地把包包抱在胸前,不由自主地被挤上火车。
车厢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人。椅子也满满坐着,原本坐三个人现在却坐着五六人,有的女孩子坐在别人的腿上,趴在桌子上睡着,也不会害羞了。过道也站满了人,一个粘着一个,紧紧地贴着,脖子伸得长长,拼命地呼吸,像被吊着的鸭子。
相比车厢外的热,车厢里则是闷,闷里掺着浓郁的泡面味,脚臭味,还有腌制了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澡的汗臭,一下子只觉得要窒息了。还来不及品味,后面的人还在往里挤,我只能把包包举过头顶,随着人流往里面蠕动。
仿佛过一个世纪,终于听到车门关了。火车又缓缓地起动,加速。
车厢里的人却暂时停止了拥挤,静了下来。我试着想移动一下身体,往前走两步,发现根本动不了,周遭的人就像沙丁鱼罐头里的鱼,密实地压在一起。
举着包包的双手已经很酸了,只好放在头顶上缓解一下。唉!知道就不该为了省十几块钱的车费坐这要命的火车。电影里坐着火车,望着窗外的风景的片段,都是骗人的。
我拼命地扭动一下身体,想给自己挤开一点空间,耳边却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女孩,矮我一个头。她也伸着脑袋想更高一些,整个脸憋得通红,露出一丝痛苦,背上的背包带深深地勒着她的肩膀。
她身子却和我紧紧地贴在一起,没有拥抱,却比拥抱着还紧,就在我的怀里,那么近,身体那么柔软,稍稍低头,还能嗅到她发间的洗发水味。
突然之间,我感觉车厢不那么挤了,就这样看着她,贴着,挺好,好舒服!
应该是我笑了,虽然是歉意与无奈的微笑。那女孩还是脸一红,想退却动不了。她抬着双手顶着我的两肋,吸一口气,用力推,还是纹丝不动。
我笑意更浓,看她的无奈,看她的委屈。心里有些不忍,却只能忍着。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地短暂。
“花生、瓜子、矿泉水、啤酒、饮料、八宝粥。来!腿收一下。让一让,让一让。”随着“叮叮叮”的撞击声,一辆餐车从通道过来,拥挤的人群奇迹般地让出一条通道。我也用力往旁边的位置挤,等餐车一过,立刻把包包放下来,酸到发麻的双手终于得到放松,心里面发出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舒服呻吟。
餐车把一些人赶到前面的车厢里去,终于有了稍微活动的空间。鼻子是个奇妙的器官,待久了也闻不到里面的臭味了,正应了孔子的话,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
有了落脚的地方,也可以挨着椅子望着窗外。火车的速度并不快,只看到窗外的田野、村庄、河流在飞快地掠过,我知道离自己的老家越来越远了。火车每一次的停靠都会有人下车,车厢里面的人渐渐空了。终于,我也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难得舒服!
火车上的快餐是个奇葩的东西,从开始的25元一盒,降到20元,又降到15元,最终快到厦门站时,乘务员卖到5元一盒。我毫不犹豫掏了10元买了两盒,一阵狼吞虎咽,吃个精光。因为我打听过,5元是最低价,再不吃就没机会了。
经过四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厦门火车站,走下火车的瞬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恍如隔世。
后来再出行,坐上宽敞的动车,还会回忆起北京西这一趟绿皮火车,那样的拥挤,那样的无奈,还有车厢里那股浓浓的味道。
一辈子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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