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不要做你的情人
文｜谢冰凌
1.妈妈说
听到敲门声，我看了看表，嗯，不早不晚，刚刚好。我起身走到门口，扭动门把手，打开了门。
一对兄妹似的男女站在门口，男的低着头，女的抬头怯怯地看着我。
我一怔，不对啊，我要接待的是一对母子，很明显这两人敲错了门。我看着这女的欲言又止，便开口问：请问你们找谁呢？
“我找陈老师，她今天在吗？我和她预约了的。”
“我就是，你是……辜女士？”
“对的。”
我收起狐疑，将他们迎到座位上。
落座后，我给他们各倒了一杯水。在我的引导下，辜女士便开始叙述起来。
“陈老师，如电话里说的一样，我现在真的好无助，你帮帮我。”
“他叫小雷，是我的孩子……”
（为了便于搜集更多的信息，我让小雷到隔壁的休息室看看书，我跟他妈妈先单独聊一下。）
“抱歉，您继续，刚您说到小雷是您的孩子。”
“嗯，这孩子最近不对劲了。”
“怎么了呢？可以具体说说吗？”
“嗯，是这样，最近他老说我盯着他生殖器看，说我想找情人不要找到他头上。我说我没有，他就打我。你看，这里还有伤。”
说着，她撩起头发，给我看她藏在头发下面额角的一块淤青，紫青紫青地，看着生疼。这伤看着像是撞到的。这块伤，在她精致的脸上长着，让人生出无端的怜悯。这张白净的脸蛋，精致的五官，顺滑的直发，再加上这副玲珑有致的身材，让我对她和她儿子的身份充满好奇。
毕竟，保持适当的好奇心是对心理咨询师这个职业最起码的尊重。
“这是他大前天说这话，我反驳时被他推倒到餐桌边给撞的。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被他打死了。”
“他从大概三个月前就开始这样了。以前我们只是吵吵，但最近他开始动手了。我毕竟是他的母亲，你说他怎么下得了手呢？”
“当然，他会变这样，也不能完全怪他。也许你也看出来了，他外表看起来并不像我儿子，很多人都这么说。但是他真的只有十四岁，现在读初二。”
“这孩子也可怜，不到一岁的那年，他被诊断为性早熟，是医学上认为最严重的那种。虽然后来经过不断地治疗，但基本没什么效果。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哪里像同龄人呢？说也奇怪，我和我老公都很正常，不知道怎么偏偏生了个这样的孩子！”
我想起他儿子的样子：皮肤黝黑又毫无光泽，身材矮小粗壮，脸上长着大小不协调的五官和剃得干净的胡子碴。和她站一起，任谁看，都不会觉得他们像母子。
“他的变化可能也和他爸爸有关。他爸一年前得了肺癌。我至今都无法理解，为何这种病会找他这样纯良的人。他才四十岁而已啊！”
“为了看病，我们把房子卖了，一个小县城的老房子，98平米，28万卖的。因为孩子要上学，我也得上班，待他爸病情稳定后，我就把老爷子也就是他的爷爷请来帮我们照看着。为了使用方便，我把一张十八万的银行卡给了老爷子，我自己留了张十万的。”
“有天我在上班，医院给我打电话，说中午没人给我老公送饭，问我还管不管了。我纳闷，老爷子不是在医院吗？于是我给老爷子打电话，可一直提示关机。无奈，我只得赶紧回到医院。我老公当时看到我，泪流满面地抓着我的手说：我爸，他不会再来了！”
“我一边安慰我老公，一边赶忙给老家打电话。老婆子接的电话，一听到是我，忙说：你公公说了，医生跟他说的，病房的人也都这么说，得了这病怕是好不了了。我们就这一个儿子，对那孙子我们是不抱希望的。我们以后也不能指望你们养老了。这点钱，你也别想要回去，就权当是给我们的养老费吧。他的病，用你手里的那十万来治了，好不好听天由命。你还年轻，还能赚，还能嫁人！就不要跟我们两个无依无靠的老人家计较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颤抖着手挂了电话！我无法理解啊，自己的孩子，还这么年轻的孩子，身心憔悴地躺在病床上等着钱救命，做父母的怎么能做到就这么撒手不管，听天由命，抱着钱就跑呢？不是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吗？古人怎么净说瞎话！”
“为了给我老公治病，我都没有时间去跟他们争论这些。可是半年后，我老公他还是抛下了我和小雷，痛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这中间，他的爷爷奶奶还真是说到做到，从未出现过。事后，我越想越不甘心，我就把他们告上了法庭。可你猜怎么着？按理，那部分是我老公的遗产，我可以先分得一半也就是九万，另外一半我和他们再均分，可老爷子一口咬定，钱花完了，没有钱了！拒不执行法院的判决。这事到现在，也还是没有结果。”
“更让我伤心的是：小雷这段时间变得很大。我在家里穿得严肃一点，说我爱打扮，爸爸走了才多久就要找情人；我穿休闲一点，他又说我看他生殖器，要找他做情人！假如我否认，他就会打我。陈老师，我什么都可以忍，唯独这件事，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2.儿子说
“我妈妈其实也可怜，但她最近真的要疯了。她老是看我那里，我都不知道回家怎么面对她，我甚至打她，她都不改！我爸爸走了，我也不反对她再嫁，但是我爸毕竟没走多久，她现在就这样，我真的接受不了。”
“其实，我很自卑，你看我这个鬼样子，学校里的女生都不跟我玩。他们现在都成双成对，唯独我，形单影只。我其实不羡慕他们谈恋爱，我觉得现在还在读书，谈恋爱是很影响学习的行为。谈恋爱的女生都爱打扮，就像我妈妈，真的让人感觉很烦躁！”
“我爸爸走了，我爷爷奶奶也嫌弃我，只有我妈妈对我不离不弃。我心里很喜欢我妈妈，可是毕竟是母子，再喜欢也不能做情人，你说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妈妈怎么就不懂呢！”
3.心理分析
根据发展心理学上的界定，青春期为11.12－15.16岁左右，本文小雷14岁，正处于青春期。
青春期的孩子生理、心理和社会性发展方面都出现显著的变化。主要特点是身心发展迅速而又不平衡，是经历复杂发展又充满矛盾的时期。
这时期，孩子的自我意识飞速发展，对于自己的学习成绩，外貌和他人的评价非常在意和敏感，有强烈的自尊心，特别渴望得到外界尤其是老师、父母和同学等社会关系中重要他人的认同。
由于这个时期，孩子的情绪多变，他们常会为自己的个人形象，同伴关系或者父母关系心生烦恼；也常因得不到渴求的伙伴关系而倍感孤独。
回到案例，小雷是一个早熟少年，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常被他人取笑，在同伴关系里被排斥，这让他心生自卑，形成低自尊的自我功能。随着年龄的增长，进入到青春期，他越来越渴望父母以外的同伴关系，也期待老师的肯定，同学的喜欢，在大家都成双入对的时候，他的内心也非常渴望能有一个懂得欣赏自己的人，和自己谈一场青春的恋爱。
但由于长久以来形成的低自尊的自我功能，他认为别人眼里的他是丑陋的，没有人会喜欢他这样的人，如果自己主动去跟别人示好，不仅不会得到人家的肯定，反而会被取笑。在这样的心理运作机制下，他不会有勇气迈出主动示好的第一步。这样一来，他越发孤僻。
但自己没有勇气融入这样的环境，那总不能说自己不好吧？于是潜意识里就给他造了一个叫‘否定’的防御模式，也即，既然得不到这种关系，不如否定这种关系，于是他有了‘我其实不羡慕他们谈恋爱，我觉得现在还在读书，谈恋爱是很影响学习的行为。’的想法，这样的想法确实可以让在同伴关系里无所适从的自己舒服些。
否定，是一种消极的防御模式。
之所以说是消极，是因为否定了，不代表就不存在了。否定之后，这种想得到某种关系的渴望，被深深地压抑到了潜意识，从暗中操控着人的行为。
于是小雷，面对看起来非常年轻漂亮的母亲，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压抑的想法给投射了出来。他说母亲喜欢看他下面，实际上是正值青春期的他把内心对恋爱关系的渴望投射到了他母亲身上，却反过来说母亲对他有非分之想。
投射，实际上又是一种消极的自我防御。
投射是指个体依据自己的需要，将自己的特征转移到他人身上的现象。通过把自己的想法或者情绪强加给他人，认为他人也有这样的想法，以达到责任转移或减轻内心罪恶感的一种自我防卫方式。但这些都是在潜意识里做的，运用投射的人自己是感觉不到的。
文中的小雷，母亲是唯一和他亲近的女性，让他充满安全感没有防备；对于青春期的孩子来说，母亲，特别是这样年轻美丽的母亲，容易被当成被投射的对象，成为他心里压抑的欲望安全释放的源泉。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常说异性父母要注意和孩子保持亲密但并不无间的关系，要从小培养孩子的身份认同感。
小雷是一个不幸的孩子，但很幸运地，他有一个好母亲，愿意不离不弃地陪伴他走过人生每个难熬的时期。
End
无戒365日更挑战营 第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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