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陈自强是个老司机，开车开了十几年。全国基本上有路的地方就有他陈自强。这几年，随着老婆张晓慧的养猪生意越来越红火，他甘愿放弃老司机不做，主动请缨去养猪场挖猪粪。
其实，他有他自己的打算。这车子开得时间长了，心里生出了些疲惫。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想跟琳子断了。
琳子是一次跟几个伙计去按摩店认识的。这女人年纪不小了，四十多岁，却保养得好，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出头。
琳子有儿有女，据说是为了给儿子女儿挣钱上大学才进的按摩店。每天起早贪黑，光靠按摩挣的那点工资，远远没有办法应付孩子的开销。所以，时不时她也会像其他按摩女一样提供其他服务。
开车不能喝酒，陈自强的烟就抽得特别凶。这天，他发现口袋里突然没了烟。没了烟的陈自强像丢了魂，他四下里到处瞄。
琳子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她穿着低胸汗衫，浑圆的臀部兜在牛仔短裤里，两条雪白的大腿直在眼前晃。
“大哥，抽根烟。”涂着血红指甲的一双手伸到眼前，他竟没来由地心动了。
人跟人的差别真的很大。跟张晓慧结婚十多年，从没见这女人认真打扮过自己，成天就是一副素面朝天的面孔，鞋子也是最简单的皮鞋。头发还是近几年，做生意做了个卷发。可在他看来，怎么都不是那么个味道。张晓慧脸大，细碎的小卷发显得她的大脸更大了，没有显得年轻，反而衬得更老了。
琳子不一样，她简简单单的短发，正好垂到耳际，清爽利落。陈自强接过琳子的烟，“嘭”打火机的火苗跳将出来，两个人的眼睛就那么一碰撞，不得了，眼前似乎燃成了火海。
琳子经常跟着陈自强的车子跑，路上她陪他聊天，唱歌给他听。偶尔见他接到家里的电话，她都非常安静地等他讲完电话。几次下来，陈自强倒欢喜带着她到处走了，懂事的女人，哪一个男人不喜欢呢？
陈自强经常自鸣得意，他暗地里过起了一夫两妻的生活，惬意得很哪！
02.
陈自强的幸福时光来得快，去的也快。
不到三个月，老婆张晓慧就得到了消息，立刻率领三个如狼似虎的娘家兄弟杀上了按摩店。一通打砸之后，扬长而去。
待陈自强赶到时，琳子躲在房里不肯出来。他硬气地拍胸脯说一定替她讨回公道，琳子才打开了门。
这哪里还是以往的那个俏佳人啊！一张小脸被抓得血道道一条条，头发也被撕扯得如蓬草一样，胳膊上也被拧得青一块紫一块。
琳子哭着喊着要跟陈自强分手，生生地往外推他。陈自强看着这女人的可怜相，心里生出对老婆的恨意来。
琳子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之所以白挨这顿打，就是要看看陈自强的反应。她要一个男人疯狂，这个男人肯定不能平静如常。
在她三言两语的挑拨下，陈自强立志回家定要教训教训自己家的恶婆娘。他温言细语地安慰了琳子，临走还给了她一千元钱。琳子实在太懂事了，她几乎日日给他炖汤喝，让他好好保重身体。再看看张晓慧，一年到头也没有熬几次汤给他喝。
走出按摩店，陈自强迎面碰上了老林头。这个老家伙不怀好意地笑着，一口大黄牙尤为醒目。他看上了琳子，可琳子总讥笑他，有时背地里称他“大黄牙，癞蛤蟆”。
张晓慧怎么能这么快就知道了琳子，就算她知道琳子这个人，也不能这么快就寻到按摩店来啊。
会不会是老林头告的密？陈自强特意多看了老林头几眼。这家伙倒跟往日没什么不同，不躲不闪，就那么斜倚在栏杆前。
“伙计，你要是不行，就让给我。”他张开黄牙大口，吐出一句话来。
“给老子放老实点，别他妈的痴心妄想了。”陈自强自顾自地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03.
张晓慧接了个电话，看了看对面的陈自强，从心底里同情起自家男人来。
嫁给他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是由着性子胡来。他喜欢开车，她由着他。他喜欢玩女人，她知道却从不介意，还经常帮他擦屁股。
他像个孩子一样，喜欢挑战她的底线。一次又一次，他从不提离婚。这次，他竟然提出了离婚。
“我受够你了，你竟然还去打人。看把人家打的，实话告诉你，我不跟你过了。咱们离婚。”似乎为了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愤怒，他恨恨地把烟摁在烟灰缸里，然后从喉咙底部深深地咳出一口痰来，“啪”得吐在了沙发上。
从他进门，张晓慧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他表演。陈自强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被忽视，索性站起来，堵到张晓慧的面前。
张晓慧是出了名的泼辣，可她从来没有对自家男人撒过泼。所以，尽管她“泼名在外”，陈自强却从未领略过。
“强子，你是不是看不上我了？”张晓慧站起来，沉沉出声，不似往日轻言细语。
人高马大的陈自强站在身量矮小的张晓慧面前，平白觉得自己矮了那么几分。这年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说一千道一万，自己对不起她在先。陈自强强撑起的硬气霎时没了底气。
“哪有？是你太不像话了。你怎么能打人呢？有话好好说。”陈自强深知这些年来，他做了很多让她下不来台的事情。可男人嘛，谁还没有些个花花事儿？
张晓慧不想翻旧账，要说起陈自强的情史，估计三天三夜说不完。腥的臭的，他都能搂上。张晓慧想想都为自己不值。三个弟弟没有一个愿意看着姐姐跟他过，纷纷劝她离婚。
她不是没有动过离婚的念头，眼看着孩子马上参加高考，她不能在这个关卡上离婚。
再说，离了婚，陈自强扭头就可以再找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都会有人跟。而她，处在这四十出头的尴尬年纪，除非她不嫁人，不然恐怕只能找个老头子了。
认清现实的张晓慧打定主意不离婚，纵使陈自强再怎么折腾，只要他回家，她全部既往不咎。
04.
“强子，实话告诉你。我不会离婚。”张晓慧抽出一支烟，点上，慢悠悠地吸了一口。
陈自强知道是自己理亏，提出离婚无非是一时气头上的话。这些年，张晓慧没有亏待家里任何一个人，老人照顾得细心周到，孩子学习成绩优秀肯定可以考一个好大学，就连他在外面那些混账行为，她也睁只眼闭只眼。连平日几个要好的兄弟也经常翘起大拇指称赞他有一个“贤惠善良”的老婆。
张晓慧抽完烟，起身进了房间。不一会儿，她将一沓子照片扔在茶几上。照片上他跟琳子进了小饭馆，他跟琳子搭着肩……还有几张床上照片，尺度大到离谱。
陈自强暗暗惭愧，心里不由好奇。他跟琳子开了几次房，地点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除非有人事先做好准备，不然拍不出这些照片。
“五万块。”张晓慧伸出一个巴掌，“这些照片五万块，我买来的。”
“你疯了，五万块买这堆破玩意儿。”陈自强跳了起来。
“不光这些，还有一些视频，我一下子全部买下来了。”
“操他奶奶的，谁卖给你的？我找他去。”陈自强撸起袖子就要出门。
“等等，你听听这个。”张晓慧把手机按到免提上。他听到对方开门见山地问妻子要钱，威胁她如果不按时付款，会把照片发布到网上。很明显，这是一个非常熟悉陈自强生活规律的人。
陈自强按捺住内心的怒火，逐个排查自己身边的人。可查来查去，还是觉得只有老林头嫌疑最大。
在街心小卖部，陈自强一把揪住老林头，把他拽到角落。一顿拳打脚踢，在他严厉逼问下，这家伙抵死不承认自己做过这件事。
陈自强狠狠踹了他几脚，让他滚得远远的。老林头瘸着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他跑得很快，一会儿就没了影儿。
陈自强看了看周围，这里离琳子住的地方很近。他决定去看看琳子，即使要分手，也要跟她说清楚。
往常这个时候，琳子会在按摩店上班。如今脸上挂了彩，自然要休息几天。走到她家楼下时，看到水果店里有新鲜的橘子，就想着买几个。他随手扯了个塑料袋，挨个儿挑拣。
“可别小看了楼上的女人，那么大岁数了，还勾搭了个小年轻。”
“可不是？老少通吃，我看到还有个年纪大的，也经常来。”
“房子到期就不租给她了，没想到她是做这个的。”
……
断断续续，陈自强低着头故作不知。挑的几个橘子也不要了，他逃也似的离开了水果店。
05.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琳子再也没有找来。打了几个电话，陈自强也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了。
养猪场开在山上，平时很少有人来。陈自强窝了十几天，浑身上下都是猪粪味儿。这天，他正在清理猪栏里的大粪，一个人影在眼前一晃，然后他闻到了一股与猪场味道完全不同的香气。
“强哥，你老躲着我干什么呀。”琳子扇扇鼻孔，连连叫嚷。“强哥，带我四处走走，好不好？”
猪场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对夫妻。陈自强四处看看，并没有看到俩人，估计上山去捡鸡蛋去了。
他拍拍身上，走出猪栏，示意她跟着来。他带她来到了猪场的人工宿舍。宿舍里，比猪场好一些。不过那股猪大粪的味道一直都在。
琳子看了看没有什么人，一下子扑了上来。她搂住了陈自强的脖子，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凑。
陈自强本想推开她，然而，身体却在她靠近他时，腾地涌起一股热流。他把她按倒在床上，两个人痴缠起来。
张晓慧接到猪场打来的电话时，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追到了猪场去。她贤惠善良但并不是人人可欺。
“怎么？五万块不够？你想要多少？”张晓慧似乎洞察一切。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一丝慌乱一闪而过，琳子强打精神，假装糊涂。
“不懂。我让你懂到为止。你听这是谁的声音？”张晓慧把手机放在她耳边。
她满脸不情愿地接听，然后神色大变。她趴在地上连连求饶，求张晓慧放过她，她保证以后跟陈自强一刀两断，绝不反悔。
张晓慧伸伸手指，让她过来，给她看了段视频。她的脸色苍白，额头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她伏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她千万不要这样做。
张晓慧不为所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处理了不少陈自强招惹的烂桃花，不在乎多一个两个。可她从来都不曾下狠手对过那些女人，都不容易，何必跟个可怜人过不去。但琳子不一样，她太狠了。
琳子根本没有什么上大学的儿子女儿，她只有有一个长期的合作伙伴。她负责“钓鱼”引男人上钩，她的合作伙伴——另一个年轻男子通过拍摄照片和视频勒索钱财，然后两人分赃。张晓慧本想花钱消灾，没想到这女人太贪心，五万块钱到手太容易，又回过头来找强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张晓慧找人调查琳子，三两下就摸清了老底，搜索出了很多琳子与其他男人在一起的照片和视频，中间不乏两个人合伙作案的证据。
许是年纪大了，张晓慧已做不来杀伐果断的事情。她摆摆手让琳子停下来，她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她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琳子离开了。陈自强不再是老司机，他是养猪场的铲屎官，转身成了老婆张晓慧的专职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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