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东城(3.5)

作者: 西伯利亚理发师 | 来源:发表于2018-12-05 00:08 被阅读42次

    屿东城(3.4) - 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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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演出的前一天晚上,猴子说他要向金汉斯请一天假,专门去看我怎么带着十几个只学了二十天乐器的姐姐们上台表演。我说那你就别闲着了,带着萨克斯去吧,反正在金汉斯吹也是吹,同样的时间,来我们这也是吹。他捂着脑门有些后悔地问我,演完出不会向他要钱吧,我说应该不会,好歹也算是自己人,走个后门,免费让你得到个露脸的机会。

    自打霍总对我说完演出计划的那天起,他就印了很多入场券,只要来我们这买东西的顾客就发给他们一张。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了另一个奇怪的事,这么久了,我的三楼一点变化也没有,只是比毛坯房多了曾漆而已,离他幻想的剧场差出了一条望屿河的距离。

    我忍不住去问祖哥,马上要演出了,不装饰一下么?祖哥一边耍着手里的鼓槌,一边时不时抬头看我,装作看着乐谱的样子,思考了一会,说,在这层楼演出,谁看呐?霍总打算让咱们在露天广场演。我说这些乐器放在屋里叫室内乐,拿到外面就叫办红白事儿的了!

    他收起了鼓槌,正了正衣领,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南,别总把学校那一套拿出来讲,这社会呀,跟学校不一样!老板说什么咱们就听什么,你看看这帮姐姐们,她们真的对音乐有兴趣吗?还不是霍总开口让她们过来练,她们才乖乖地凑到一块听你安排。要是没有霍总,谁会叫你一声南老师呢?

    我不太相信祖哥的话,因为这些天里,我亲眼看到了她们在排练时都或多或少地露出了笑容,那些笑声不像是被逼出来的。至少我当初刚学起二胡时,从来没有笑过。

    后来我去找霍总,说露天演不了,他问为什么,我说民乐的声音本来就小,拿到外面演,观众就等于看一场哑剧了。霍总说没关系啊,他借来了音响和麦克。这倒是提醒了我,对于怎么能把这一出闹剧演好,我心里有了数。

    其实这么多天里,大家只练了一首曲子,就是《喜洋洋》。但在临近演出前最后一次彩排时,仍旧是惨不忍睹。祖哥撂下鼓槌后便一身轻松地走到我旁边,捂着嘴小声对我说:“南老师,你觉得晚上能行么?”

    我也同样小声地回道:“指着她们肯定是不行了,不过我找救兵了。”

    他看着别人,平行地和我站在一条线上,颠了颠脚,两只手不知道放在哪,继续和我说:“你心里有数就好,别让演出太难堪了,到时候霍总生气了就不好了,这件事吧,我也没参与什么,就是给你帮忙当个鼓手,轮到我上时我肯定敲出声来!”

    我连忙说:“别!你就玩命地砸,但千万别砸出声!别让鼓槌真落到鼓上。”

    祖哥机灵地把头转向我,两眼瞪的溜圆,嘴张开了却没说话,伸出食指点了点我。我冲他眨了眨眼,把一张伴奏盘塞进了他的衣兜。祖哥连忙用双手捂住了那张盘,又带着一脸坏笑,抬头看了我一眼,便转身大步朝电梯门走去了。我突然又想起了点事,就一路小跑地追上了他,趁电梯门关上之前,把他拽住了,扒着他的耳朵说:“到时候别忘了把她们麦克关掉。”

    电梯门从两边缓缓合上,还剩一条缝时,祖哥伸出了大拇指朝我比划了一下。我回过身来望着大家,她们还在那里互相惭愧地交流着演奏经验,而卢姐则有些严肃地向我走来。

    窗外的一束灯光照在了卢姐的脸上,把她忧心忡忡的脸照得一清二楚。卢姐心平气和的对我说:“小南,我们自己也知道以现在的水平去演出就是胡闹,你看要不这样,咱们能不能和霍总商量商量,就让你自己上去拉独奏算了。我们就在下面给你当好观众,带着外面人一起鼓掌。这事我也有责任,这么多天了也没带着大家把曲子练好,我们都以为不会真去演出呢,没想到霍总他真就当回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卢姐说话时,心里总是暖暖的。我有些不忍心告诉她自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伴奏盘,只好装作没事的样子安慰她说:“卢姐你就放心吧,这么多天了,不能让大家白折腾,我心里有数,没问题。”

    卢姐还是很担心,平时一向开朗的她,也皱起了眉。她想了一会又对我说:“不行我就去找霍总,出了事算我的!”话音刚落,她扭头就奔着电梯走。我连忙拦住了她,笑着和她打包票,这才把她又劝了回去。

    不一会,猴子打来了电话,说他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我便换好衣服与他汇合。露天广场就在总部楼下五十米的地方,祖哥已经安排人把现场布置妥当了。随后卢姐带着其他同事也按部就班地来到了各自的座位上,她们脸上都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劲,手里死死地攥着自己的乐器,左顾右盼地张望着。

    来回路过的行人,不断地围到舞台旁,很快,这里就人满为患了。他们像是走进了公园,不停地打探着我们。有的人丝毫不见外,直接一个健步蹿了上来,弯腰盯着我的二胡看,好像是来认领他多年前丢失的宝贝一样。

    霍总踩着钟声准时出现在这简陋的舞台上,他信心满满地拿起了麦克,刚一开口,突然发现没有声音。祖哥急忙放下鼓槌,过去给他调试了一下,回去时发现鼓槌已经掉到了地上,找了半天也只发现了一支。

    我叹了口气,便不再关注祖哥,此刻,我只担心一会音响别再出什么乱子。霍总讲了大概十分钟,观众们有些不耐烦了,外面一圈的人散去了不少。霍总见形势不太妙,便知趣地收了尾,轮到我们正式亮相了。

    我回头环视了一下同事们,她们刚才的兴奋劲不见了,一个个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谱架,都希望自己的脸能被谱架遮住。卢姐依然紧锁着眉头,她发现我在看她,便牵强地挤出了一丝微笑。我回头瞄了一眼猴子,他便心领神会地按了下音响。

    我拿着二胡,右臂使劲甩了一下,示意大家正式开始演奏。全靠我和猴子多年来的默契,伴奏音乐配合的天衣无缝,跟随我们的身姿一同响起。但我感觉得到,身后的同事们已经发现有些不对劲了,短暂的骚动过后,她们便心领神会地跟着一起演戏。

    但惟独卢姐仍在十分认真演奏,我隐约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直在和伴奏作对。原来刚刚霍总那支调响了的麦克在她那里!猴子同样察觉到了情况,他几乎匍匐着蹭到卢姐的身边,轻轻地把那支除了我身旁以外,唯一亮着灯的麦克关掉了。而这一举动,也终于让卢姐如梦初醒。

    一首《喜洋洋》有惊无险的演奏完了,观众见我们不再发出声音,便一起拍起了手掌。我心里的石头刚安稳地落下,人群里却发出了异样的喊声:这么半天就他妈一个人有动静啊。

    我心想这帮人里面还真有懂行的,不过既然懂音乐,可他的素质怎么又这么低呢。拆台这种事最难收场了,我回头望了一眼祖哥,他却还在低头找着另外一只鼓槌。身旁的卢姐有些坐不住了,她想把那支关掉的麦克再打开。我赶紧一把抢了过来,站起身对着观众搪塞着说:“今晚大家来着了,我们还请了一位当红萨克斯手,有请他来继续给大家演奏!”

    观众一听后面还有戏看,便顿时又热闹了起来,那个人的声音早已被淹没在人海。猴子深知救场如救火的道理,二话没说就拎着萨克斯走了上来。我和同事们趁机离开了舞台,交接时猴子问我,吹点什么,我想都没想,说,在金汉斯吹什么在这就吹什么。

    结果,他一口气吹了好几首流行歌。我拿着二胡站在台下,望着洋洋得意的猴子,听着身旁的观众们不停地喝彩,心想,我们如果当初只是为了拉个《赛马》、吹上几首流行歌,还来屿东城上音乐学院干嘛。

    演出彻底结束后,我发现卢姐和同事们早已离开了总部,只有霍总在三楼等着我。我本以为他会很知足地夸赞我一番,结果我们刚碰面,他就两手插着腰,紧锁着眉头,撇着嘴质问道:“谁让你放的伴奏?那个吹萨克斯的又是哪来的?”

    我心跳有些加快,脚底下像是踩着一辆拖拉机,身子在不受控制地抖着,心里有些气愤,又有些紧张。我没再像平时一样低三下四地掐着嗓子说话,而是装作理直气壮的感觉来回答他。

    “不放伴奏,这演出还能听了吗?吹萨克斯的是我同学,他特意请假过来帮忙,有问题吗?”我说话的声音让自己感觉有些陌生。

    霍总眯着眼睛摇了摇头,把食指举在我的胸前,对着空气比划了两下,降低了一些分贝,说:“小南啊小南!这些做法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不提前向我汇报!我能让自己公司的演出难堪吗?我也有我的计划,但是你没和我沟通,就等于打乱了我的计划!多亏了小祖提前向我通了口信儿,这才没乱套!但是,你看见卢姐她们散场后的表情了吗?你会比我想的周全吗?”

    我撑不住自己虚张声势的身子了,下意识地向后闪了一下,就连自己的脸也像缺了气的皮球,再没办法提起精神来。只好让自己低头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愧疚中。

    霍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擦着我的肩膀离开了,临上电梯前,又对我说:“早点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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