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11日 星期一 晴 学校
今天下午这风刮的,我直想骂人。愣是把我晒的被子刮掉了,被子啊,好歹也是有重量的,可想而知这风有多猛。被罩倒是没刮下来,有夹子夹着,但也被吹得七扭八歪,全挤成一团了。
先抢救被子吧,掉到高台下面了。台阶太高,跳不下去,只好绕个弯下去捡回来。把被子扛在肩上,返回宿舍的路上还帮六年级的学生答了几道题。
我把被子重新挂在杆子上,使劲拍呀。沾上了沙土,倒也没别的脏东西。正拍着呢,突然又是一阵狂风,卷带着沙尘扑面而来。
我拽下被子就往屋里逃,已经来不及了,连带着屋里也被席卷了一番。屋里的地面上,立马铺满了一层沙土。再看我那小水桶,上面飘着尘土和树叶。得,这桶水也不能用了。
我把宿舍门关上,坐等风停。风还是不断夹带着尘土从门缝挤进来,这是哪路妖精要来了?
终于等到风小了,我把被子继续拿外面抖落,这一通折腾。
这还不算,今天看来就是我的折腾日。
上上周我的被罩刚洗过,今天又洗了一遍。为啥?因为索朗家的猫。
也怪我,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相信猫还能捉老鼠。看见索朗家的猫来串门,非让人家干点活儿不可。
前几天晚上屋里闹的动静有点大,不知道这些老鼠是要大会战怎么的。上次进城买的粘鼠板一直没敢用。
当时买的时候,次仁德吉老师特意嘱咐我,说:“这个粘鼠板别让别的老师看见。”
“为什么?”我不解,用这个违法吗?学校不让用?
“他们有的人认为用这个是杀生,他们都不用。”次仁德吉老师解释道。
啊,是这样啊!
粘鼠板买回后,我为难了,用是不用?在自己宿舍里用,别人是不知道的,老鼠也不能去别的老师那告状去。我给次仁德吉老师也买了两个,她用不用我不知道,但她也不会去和别的老师说这事。
问题是,如果老鼠被粘住了怎么办?怎么处理?你以为我有这个胆儿吗?这么多个夜晚我能忍受与老鼠共处一室已经是极限挑战了。
今天看见索朗从村子里带回一只猫,我开始打这只猫的主意。我找一个学生翻译,跟索朗借这只猫捉老鼠。
我脑子当时是进水了。老鼠白天根本没在屋子里,我偏臆想有可能会藏在某个角落里。我的屋子靠近索朗屋子的墙上有一个洞,看似不大,但它们就是老鼠们串门的专属通道。白天,这些老鼠早就从洞里跑去别处了。
索朗把他的猫关在我的屋子里,然后我锁上门,满怀期待去上课了。
上完课回来,进屋看看,没发现有“战果”。关上门,过了好一阵子,再回来,开门一看,猫呢?怎么只有猫叫没见猫影?顺着声一看,KAO,在门框顶上练金鸡独立呢。
好容易把它哄下来,索朗把它领走了。
我检查了一下屋子,NND,这只猫在我的屋子里没闲着啊。打着捉老鼠的旗号在屋子里上窜下跳,在窗台上扑腾过,弄得床上全是灰。再一看,竟然还在我的被子上尿了一泼,气死我了。没办法,必须拆下来洗,我可不能就这么忍着。好在天干物燥,虽被风沙洗礼过,但至少能晾干。
我再看见这只猫时,很刻薄地看着它,趁旁边没人,还数落它两句:“看你干的好事!”
你猜怎么着?它竟像能听懂我的话似的,低眉顺眼地溜着墙根儿走了。
(这只猫在我的白眼下溜走了,没跟我一般见识)哈哈,你也知道丢脸呐。
看在你已承认错误的份儿上,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今天感觉无缘无故地腰疼,上课的时候就觉着不对劲,忍着吧。
今天是周一,早上有升旗仪式,顺便把给学生期中考试的奖学金发了,由校长来颁发。
来自四面八方朋友的捐款,我从中拨出一小部分作为奖学金,奖励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
(这是六个年级综合成绩第一名的学生)升旗仪式及奖学金发放仪式结束后,我去了小食堂,这里也算是老师们的第二个办公室。尼玛次仁老师也跟着进来。
他对我说:“马老师,这个钱不会太多了吧?”
我半问半答道:“多吗?不多吧,还可以。”
我根据预算,奖学金以期中和期末两次考试为主,设立标准是各班综合成绩一、二、三名分别是100元、80元、60元,单科成绩第一名奖励50元。月考以发放奖品为主。学校的学生不是很多,测算下来,这些钱我们的捐款基金能负担得了。
尼玛次仁老师接着又说:“你要是走了,没有这钱了,这……学生怕接受不了。”
哦,他担心的是这个呀。
我真不敢确定我走了以后会怎么样,但只要我在这个学校,还有募捐能力的话,只要关乎学生的福祉,我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做。
支教老师来学校,只要有能力的话,都会动用个人能量和社会资源来想办法帮助学校和学生。各有各的办法,各有各的途径,但谁都不敢保证会不会是永久的。
资助学校也好,资助贫困学生也好,也是要经过考察再定夺的,有时也是有调整的。
有的学校交通相对方便,资助渠道打通后,“知名度”高了,造成资助过剩。还有更多远在偏僻地区从未得到过资助的学校,那么有限的资源肯定是要转移到更需要帮助的学校。
对于贫困学生的一对一资助,我们也是优先选择学习成绩优秀、品德良好的学生。资助过程中,如果发现资助款并未用在学生的学习上,或是学生在学校的表现欠佳,或是学生得到的资助过多时,我们都会和资助人沟通,以做调整。
尼玛次仁老师说这话并无恶意,只是他内心的担忧而已,我能理解。像尼次老师这样主动与我沟通,我是能接受且感激的,说明他关心学生,是站在老师的角度看待这些事,也把我当作同仁来交流。
其他老师没有人和我聊这些事。不对,有一个。
边参老师,校长夫人,六年级班主任。平时话不多,对我也是不冷不热,我们平时没有过多的交流。
之前我曾跟校长提出,设立汉语科目奖学金时,校长表示同意,且和各班老师也打了招呼。之所以单设汉语科目的奖学金,旨在促进藏族学生的汉语学习兴趣和积极性。在我们学校,汉语教学和汉语水平是弱项。如果学生们汉语基础打不好的话,上了初中以后,全部都是汉语授课,到时候岂不是被耽误了吗?
另外,当时只设了单科奖学金,也是因为预算有限。
等第一次发了汉语月考的奖学金后,边参老师当着所有老师的面,说:“这不合理,如果只给汉语发奖学金,那学生肯定就只学汉语了。要发,都得发。”
边参老师说这些话时,面无表情,斩钉截铁。
对于边参老师这个说法,我并不同意。
这些学生的思维还没到为了一点奖学金就去拼命学汉语的地步。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还要单发汉语奖学金呢?就是一个促动和奖励,并没有指望有了这点奖学金,学生们的汉语学习热情就会空前高涨,汉语成绩突飞猛进。
在我们学校,学生拼命学哪一科,完全取决于哪科老师最凶、最严、最厉害。满操场都是读英语的声音,是学生真的就那么爱学英语吗?
我没有和边参老师去争论这些,作为支教老师,也要考虑自己的身份。
加上募捐的款项陆续在增加,我心里也有了底,当着所有老师的面,我说那就每一科都设立奖学金吧。边参老师不会关心奖学金的钱是哪里来的,当时她说话的口气,就像我是教育局来发钱的,且发得有失公允。
支教老师不是天使,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来到学校支教,主要也是来工作的。至于工作的内容,主要还是教学,但教学也要看学校的要求。
学校的主科一般不太会让支教老师来教,除非是专职老师就是不够,或是特偏远或不太正规的学校。我的意思是,拿我们学校为例,学校的主课是要参加全县统考的,而统考成绩关乎到学校的排名、老师的绩效考核等。
在教学方面,支教老师本身就是师范毕业或是专职教师,这样的老师相对教学水平和教学经验要比非正规老师强。
但我觉得,支教老师去学校支教,不光是教学。尤其是去偏远贫困地区的学校,虽然没有规定支教老师必须给予学校帮助,但身在此,定会发自内心地想去帮助学校和孩子们,希望他们过得更好。
由此,便会在支教过程中,除了教学,还要做一些捐助工作。而这项工作在做的过程中,远不是想像得那么简单。
一定要考虑得细致周到,否则好事也会变坏事。同时,还要有心理准备去面对和处理一些质疑、反悔等不正常的事。
还有,学校如何看待你这个支教老师?你所做的事情牵涉到学校,牵涉到这个学校的老师和学生,是否事事尽如人意?如何面对?如何处理?……支教老师不容易。
说到这儿,想起来一件事。上周末,潘老师打来电话,说有一批衣物寄到他那里,要收他3800元的运费。问我是怎么回事?
当时我知道的大笔衣物要寄过来只有两家。一是一个有着2000名学生的小学发起的捐衣活动,但这3000件衣物已寄往金嘎乡小学了呀。我不放心,给对方校长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一下,他们没有寄过到拉萨的衣物。
二是我朋友的公司,一个酒店集团,以集团名义搞了一个很大的募捐活动。的确收集了很多衣物,但直接寄到学校,运费高昂,没寄。后来,我和潘老师协调了一下,改寄到拉萨,这样运费会减轻一点。但没想到,怎么会整个运费到付呢?
我又和我的朋友电话确认,他们是担心货物不会准确送达,整了这么个货到再付款。现在货物都收到了,他们公司才肯付快递公司运费。
这些衣物打天还暖和的时候就要寄的,经过变故和耽搁,到拉萨时,已是冬天了。
今天风大,晚上格外的冷。晚饭后,我看见五年级的几个小女生坐在花坛那背书。她们使劲地挤在一起,这样感觉暖和点。晚上八点,我在宿舍门口刷牙时,看见对面六年级的教室里,住校生还在上自习。对学生来说,学校哪里都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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