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先生说,
活着,就还得做一点事儿。
我们有过各种创伤,但我们今天应该快活。
抑郁 ,坠落在深井里的风筝闲民
诸多原因,17年10月,瑞秋辞掉了一份好不容易谋来的工作。喜忧参半,喜缘怀孕,忧因经济。
辞职后,她俨然成为一位全职主妇,每日的工作变成整理内务,而最重要的,是为自己和肚里的宝宝煮几顿吃食。
即便这样,她也觉得疲乏倦怠。因怀孕,更因抑郁。
11月初,瑞秋接了一个熟人的项目,报酬不高,全当解闷。可那人竟是把她当成助理差使,既想让她处理大事项,又想让她办理琐事,连订票,提醒雇主何时做某事这类事项,都得她一一实现。雇主总是不断叮嘱瑞秋注意身体,安胎保孕,却会在深夜11点多把她从梦里惊醒,爬起来去修改一点鸡毛蒜皮的东西。
中旬辞了一次,11月底,瑞秋总算告别了这份兼职,一身轻松。看着雇主佯装伤心的样子,她孕吐都严重了。
瑞秋是喜爱工作的,这会让自她觉得自己并非一无是处,更不会让她有时间,把自己关在黑暗的房间里,默默流泪。
八年了,瑞秋还是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总是无缘无故痛彻心扉。
现在,她是一个暂时饿不死的闲人,想到这点,瑞秋竟然有点庆幸。
绿箩.水仙
人活着,还应当有点兴致。
上个月,瑞秋跟老公去了一趟花卉市场,买了几株水仙根,顺带给它们配了一口白底蓝花的陶瓷缸。卖花的人说,这水仙等过年的时候就会开花了,她等着。
瑞秋的妈妈说,城里的房子像鸽子笼。她说是啊,每天换着房间睡,就像从一个鸟笼挪到另一个鸟笼。
心够空了,房子的大小刚刚好,可以从这头看到那头。
绿箩是极喜水的,来了地暖之后,屋子温暖干燥,那几盆绿箩没几天就得被她搬到浴室,在花洒下喝足了水。
绿,让这个家多了一丝生气和色彩,这个家里除了她,还有活物。
她得感谢这些绿色的生命。
《围城》们
一时兴起,瑞秋买了十来本书。好像把这些书塞进肚子里,就能博古通今,出口成章似的。
那本《围城》还静静躺在茶几的一角,极偶尔,才会冷不丁翻几页,装装读书人的样子。至于其他书,它们扮演了更加重要的角色--装饰。
别笑,装饰也是一项很重要的技能。客人透过这些书,就能初步判定,主人或许不仅有知识,可能还有点文化。
以前读书,功利心太强,拼命汲取,生怕错过或误解大师们的精彩表述,想在旁边做批注,又懒得动弹,干脆不读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处理纠纷时,瑞秋偏向于放弃。有时想想,也没什么是放弃不了的。
爱的人,可以放弃;好工作,可以放弃;向往的美食,钟爱的公仔......包括她自己。
习惯了。
让座
昨天从老家回来,搭乘一辆很拥挤的公交车。瑞秋无处藏身,除了紧紧圈着老公胳膊保持平衡。对面坐着的大姐抱歉的笑着,拉着她的胳膊道:抱歉抱歉,我刚没注意到(你怀孕),你快坐吧。
她下意识的拒绝了,“没关系,我不累,快到了。”心里有点温暖,尽管车窗外那么冷。
她怕,我欠了她的情,可自己还不了;她怕,别人怼她,一个孕妇为什么还要挤公交,还得他们给自己让座。
每个人都挺累的,没有人有义务对她好,以后肚子再大点,行动不方便,自己就打车出行。
不去要求任何人,就不会怪他,也没那么多贪嗔痴了。
婆媳
结婚后,婆婆每次过来都是催生,瑞秋理解,又有一点厌烦。
怀孕后,她帮自己女儿照看孩子,念叨着,我想照顾你,不放心你,但是你姐姐这里孩子没人带。
她跟夫姐吵了一架,一气之下,收拾大包小包回了老家,打电话向她哭诉,说这个家里所有人都不理解她,她倾听着,劝解着,让婆婆多多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半个月前,婆婆带着自己的妹妹从老家赶过来,说是给自己妹妹看病,老公也跟着跑前跑后,挂号,接送。她说她很累,回去了也没闲着。两人在这里住了十多天,看完病,回老家了。
之前,瑞秋会抱怨为什么婆婆不像她说的那样照顾我,尤其是孕期反应强烈,手脚疼痛,筷子都拿不起的时候。
现在不会了,她们之间像水一样寡淡。
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自己老公的母亲。她会尊重她,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助她,不过,原谅我也只能做到这样。每个人有权力作出选择,而她,都无所谓。
童年
瑞秋的童年是在极度的自律中,欢快的度过。
不做完作业,坚决不吃晚饭。有时,趴在马路牙子上,也想把今天的作业先做完了。这样就可以无后顾之忧的玩耍,跳皮筋,打沙包,过家家。她还有三个极其要好的伙伴,凑到一起,用从学校捡的粉笔,装饰我自家院子的那面墙。
她们会扮各种主题的画报,快过年的时候,还会做节日主题。其中一个女生特别擅长软体艺术字,让她羡慕又嫉妒。而瑞秋,喜欢用彩色粉笔画出绚丽的烟花,爬行的蜗牛,粗壮的榕树,有烟囱的房屋。
小伙伴会在年夜里,打着会唱歌的动物灯笼找她玩。她家的灯笼,是永恒的长命富贵灯,纸糊的,里面插着鲜红的蜡烛,蜡烛末端,坠着一根玉米芯儿。一不小心,就烧着了。
弟弟妹妹总是跟在瑞秋屁股后面跑,她带着他们去田里挖荠菜,摘枸杞芽,火车路南摘酸枣,在春风乍起时用旧报纸糊风筝,偷奶奶缝衣服的棉线当风筝线,把杂物堆里破旧的竹帘子拆了做风筝骨。她有点想念弟弟妹妹,他们小时候的样子,多可爱,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她想抱一抱,亲一亲他们。尤其是妹妹。
用自负掩饰自卑,用吹嘘弥补贫穷,可能这就是瑞秋童年的背景色。她很幸运,能遇到这样的家人,因而总是快乐的。
你是个乖孩子,妈妈说。
其实她只是竭力扮演一个乖孩子,妈妈不知道。
“我想要一件新衣服”,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表姐送我的旧衣服真好看。”瑞秋以为乖孩子才有人爱,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
求医
高三的一个晚自修,瑞秋控制不住自己想跳楼的冲动,向老师请了假,绝望推着自行车回家。
瑞秋清楚地记得,回到家的时候,父母正在门口打麻将,看见我回来,他们很惊讶。
那晚,父母陪我散步,问她究竟怎么回事。
她说我抑郁。
他们说你是想的太多了。
第二天,母亲带她去县医院。她还记得,那天中午,太阳暴晒,母亲站在医院的门口,问她:孩子啊,我真不知道该带你看哪个科室。
她很痛苦,心底的愧疚喷涌而出。生而抑郁,对不起。
后来去看了中医,配了些药,吃了也就那样。
再后来,去找了有名的神婆,一通法事后,抑郁更重了。父母没得法子,便带她去了一家心理咨询室。那家心理咨询室在粮站隔壁,小小的门面,里面黑漆漆的,咨询师是一个极度自信的中年女人,戴着无边框眼镜。
瑞秋以为她可以救自己,然而她不能。催眠的手段太拙略,讲述的道理又低级,比如: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抑郁。
这种话,从一个心理咨询师嘴里吐出来,足以见其水平。瑞秋还记得她的收费是50元一小时。
或许,她的存在,只是让瑞秋找到一个倾听我内心的人,可是她,终究没打开瑞秋心里那扇窗。
看了三次心理医生后,母亲说:孩子,你这个病,不是咱这种普通家庭承受得起的。
瑞秋含着眼泪,坚定地说:妈,我病好了,以后不用去看医生了。
大学
她放弃了西北最好的大学,去了东北一座海滨城市,一所不错的学校。
她终于可以好好崩溃了。
演戏太累了,她佯装开心,笑着应答,内心却在流泪。
东北没有一个人认识她,终于可以做自己,可以看大海,可以翘课,可以真实的痛苦着。努力准备考试,是为了奖学金,有了奖学金,就可以买机票回家,不用挤火车,在精神痛苦之上再加一层肉体折磨。
四年大学,在拿了七次奖学金之后,就结束了。
现在,瑞秋只怀念学校天桥下的烤地瓜。
尾记
你见过坠落在井底的风筝吗?
它也曾在天空欢笑着,它穿过白云,还和鸟儿并肩过。
树枝挂断了它的线,它掉落井底。
它才发现,自己从没自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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