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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丁的《神曲》及其提供的三种成长方式:反思、思辨与直观

但丁的《神曲》及其提供的三种成长方式:反思、思辨与直观

作者: 希臘智術史 | 来源:发表于2017-07-21 23:57 被阅读312次

    一、陌生的但丁及其《神曲》的读法

            但丁在我们心中的形象是高贵的,他和贝雅特丽齐的柏拉图式爱情至今使人向往。不过,今天我首先要呈现一个不够完美的但丁,或者说一个“需要成长”的但丁形象。

            根据现代科学手段的考察,通过对但丁骨骼的测量数据来看,他的身高在1.644到1.654米之间,长脸、大眼睛、鹰钩鼻。脑颅容量为1700立方厘米,脑重量大致1470克,均超过常人。薄伽丘也曾描述过,特别指出他略有驼背、步履沉缓,永远都装束得体,表情永远沉郁多思等特点。但丁的生平实际上还存在许多争议,《全新的但丁》著者芭芭拉·雷诺兹谈到,几乎关于但丁的每一个事实性说法都被争议过,很多迄今为止仍未盖棺定论。《神曲》天堂篇的完整性也值得怀疑,相传,但丁的儿子彼得罗和雅各波着手整理父亲遗稿的时候,无法找到《天堂篇》的最后13章,绝望中,他们打算自己完成父亲的最后部分,但这项任务远非他俩能及。某一个晚上,雅各波做了个梦,梦中,但丁牵着雅各波的手,在一栋房子的墙壁中找到了这份手稿。相当离奇的一个故事。同样,但丁思想中的核心人物贝雅特丽齐,尽管学界普遍认同她为福尔科·波尔蒂纳里的女儿,与西蒙·巴尔蒂结婚,死于24岁。但也有人证明此人根本不存在,只是象征神学的寓言式人物。另外还有一个线索,据称但丁有两个女儿,安东尼娅和贝雅特丽齐,目前学者只能确定其中一个即安东尼娅,不过,传闻她在成为修女后改名为苏·贝雅特丽齐,但这或许只意味着但丁对初恋的挚爱而起的名字。由于史料的缺乏(往往只存在与但丁的作品中),人们通常只研究其人物的象征意义,而不追究其现实存在。

            但丁有一些不为人熟知的特点。比如,15世纪的但丁传记作者莱昂纳多·布鲁尼说但丁极擅绘画,确实,但丁在《新生》中提及过他在木板上画天使,此外,《神曲》中但丁对色彩的运用非常巧妙,在《炼狱篇》中,他所描写的帝王谷中的花朵艳压诸色:“新开的花朵有金银、胭脂虫红、铅白、靛蓝、清爽之祖母绿等色”,足见对同时代画家所使用颜色甚为了解。但丁身材不高,但很健壮,练过作战马术、舞过长矛、宝剑、狼牙棒等,24岁时曾服役于佛罗伦萨骑兵第一梯队,于坎帕尔蒂诺之战中抗击阿雷佐皇帝党人,并相传手刃了皇帝党战士蒙特费特罗。但丁多次参加战役,故在《地狱篇》中对死亡做了辛辣的描写。但丁确实精力充沛,投身诸多体育运动,在他的一首诗中,曾责备自己在这些粗蛮的男人娱乐活动中耗费过多精力,而忽略了女人:

    置性爱之欢愉而不顾,

    于野外追逐粗蛮之趣。

    我不愿此想传到爱人耳中,

    羞愧又加心情沉重。

            但丁忽略女人的说法很可疑。他虽然在《神曲》中表现出对浮华与粗鲁的排斥,但是年轻的但丁周围从不缺乏美女相伴。年轻时的但丁,只要条件允许,亦是尽情享乐。他的好友圭多·卡瓦尔坎蒂曾在一首诗中批判他白白浪费才华:

    我常常白日至你处探访,

    而你脑中已存太多卑劣。

    我为你丢失的文雅哀伤,

    诸多美德也已抛你远去。

    你竟拒良品伴身旁,

    情愿赶赴乌合之约。

            但丁与贝雅特丽齐的爱情也并非传说中的柏拉图式,在写给他的诗人朋友奇诺·达·皮斯托亚的诗中,但丁坦言自己对她的情感肇始于性欲,但丁对贝雅特丽齐的爱也并非仅仅是我们所臆想的精神恋爱,这我们后面再谈。此外,但丁写过不少粗俗不堪,在性方面相侮辱的诗歌,这在当时是一种被称为“戏谑诗”(tenzone)的文人游戏。这些诗在19世纪被曝光时,但丁的研究者表现出极大的愤慨,拒绝信以为真,但最后只能无奈接受。1995年这些诗歌出版,题为《但丁与弗莱赛·多纳蒂的戏谑诗》。由此可见,至少是年轻时的但丁,还并非一个德行高尚之人,显然后来的但丁自身也经历了地狱-炼狱-天堂式的修炼。

            但丁最重要的作品《神曲》虽然伟大,但却不可口,它并不好读。在此,我提供一个阅读神曲的门径,可以说整个报告就是围绕着如何读但丁展开的。

            首先,《神曲》中充斥着太多的历史政治宗教背景和人名,记不住也辨不清,按照哈罗德·布鲁姆的说法,这是一本“只能重读”的书,我这里也不打算全部澄清他们,何况许多人物具体是谁并没有定论,田德望的译本已经相当详细了,我们只须明确两点:一,这些人物不仅仅是他们自身(后面详谈);二,仔细看注释。

            其次,我们要明确历史上的但丁是一个表演者。在但丁的时代,手抄本十分昂贵,人们常在公众场合大声朗诵作品,很少私下研读。但丁的许多著作最初是由讲座、在很好的音响效果伴随下的吟唱构成。我们看到,在《神曲》中,那个叙述者但丁也反复介入文本,地狱篇开始便可见到,在《天堂篇》第五章中,但丁似乎在与读者互动:

    读者呀,假如我在这里开始的叙述不继续下去,你想你会感到多么痛苦的欲望,要多知道一些呀;你自己也可以想见,这些灵魂一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多么愿意听他们叙说他们的情况。

            这样的声音始终提示我们,但丁正在进行某种演讲、朗读,甚至是某种布道。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但丁在《神曲》里已经学会运用各种手法来抓住读者的心,使其着迷,并暗下送出自己的教诲。但丁的作品很容易让我们视为一种道德和政治的传声筒,他确实也这么做了。不谈其《论俗语》《飨宴》《帝制篇》,但就《神曲》而言,但丁的研究者们一致认为,其写作《神曲》乃出于十分强烈的政治动机。这在《地狱篇》《炼狱篇》中十分明显,而《天堂篇》则就是献给他最大的赞助者坎·格兰德的,且每完成几个章节便分批送给他过目,如果他有时间阅读,便一定能明白,这本书是符合他的利益的。实际上,流放期间的但丁寄居他的赞助者坎·格兰德家,此后但丁有了诗作的抄写员,坎·格兰德还为但丁组织了公共朗诵,并安排分发作品,他知道但丁作为宣传者具有多大的说服力。实际上,君主依赖诗人为自己生前身后树名乃自古已久的传统,这样的庇护关系使双方都从中受益,但丁在其中得以与有影响力的社会、政治精英交往,并迫使他去面对政治与社会问题。然而,在随后的世纪中,这一互惠体系却堕落成一种一味的谄媚统治者的宫廷文学。可能但丁早有料想,在《神曲》中已有区分。首先,但丁非常强调主体意志,从他自身的角色对《神曲》的不断介入就可以发现端倪,他在《帝制论》中称自由意志为“上帝赐予人性的最伟大的礼物”,正如但丁以贝雅特丽齐口吻在《天堂篇》所言:

    上帝在创造时,出于慷慨而授予的最大、最与其本质想称而且最为他所重视的礼物就是意志自由,只有一切有理智的被造物以往和如今都被授予这种自由。(《天堂篇》第五章)

            此外,但丁为人十分高傲,即便在晚年佛罗伦萨政府发布大赦,允许回归故土,但须满足一种身穿麻布、头戴牧冠、手执蜡烛的赎罪仪式。但丁觉得受辱、冤枉,甚至宣言宁愿永不踏入故里,由此可见但丁十分重视荣誉,不可能进行谄媚。因此,当我们判断一个人是否是政治的传声筒,是依据其是否有主体意志的思考,如果有,对于一个诗人而言,我们另可将他看成是一位柏拉图意义上的“诗人立法者”,当然,这在《地狱篇》的字里行间已有所体现(《地狱篇》第一章)。

    阅读《神曲》,还需了解两个方面,一个是但丁的作品并非凭空想象之作,而是基于传统之上的创造;另一个我们要明白但丁的意图以及作品的主题,同样,他的主题也并非凭空想象,也是基于某种传统之上。

    二、传统里的但丁:

            但丁所继承的每一种传统实际上都有其意图。

            1.三位一体与神的秩序:但丁对数字3(或3的倍数)情有独钟,他的作品中总有一些强烈的数字结构特征,这当然源自于基督教中三位一体的传统,对数字结构痴迷最早肇始于毕达哥拉斯,中世纪时奥古斯丁、马提诺斯·卡佩拉等人传承延续。三位一体的理念使得基督教作家在创作过程中总以3的角度进行观察,并以3的倍数模式进行创作。但丁最早作品《新生》的结构便是如此,其中31首诗结构安排如下,用数字标示为:10+1+9+1+10,中间是9;或者是1+9+1+9+1+9+1,共3个9,且两两相加为象征整全的10。在《新生》中,但丁透露贝雅特丽齐去世的时间1290年6月9日9时,也与三位一体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神曲》的结构更加明显,神曲分为三篇:《地狱篇》、《炼狱篇》、《天堂篇》,地狱篇33章,炼狱33章,天堂33章,再加上序章,凑成整全的100章。这100章皆以但丁自创的“三行诗节押韵”写成,形式为ABA、BCB、CAC……一环套一环,直到最后以一个孤立句子结尾。《神曲》里充斥着各种关于3及其倍数的安排,或隐或显,隐藏的结构如《地狱篇》中的转折点发生在第九章,即进入下层地狱,而《炼狱篇》中进入炼狱的转折点也发生在第九章。可见,3在作品中富有严格意义,甚至象征着一种永恒不变的秩序。这一意义到了《天堂篇》中,但丁借贝雅特丽齐之口传达了出来。

            2.历史人物群像及其超越性象征:《神曲》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但丁对诸多人物的刻画,但这源于中世纪的人物传统,当时许多(甚至大部分)创作者缺乏历史纵深感,早期的画家们会在同一画面中混合时间上相去甚远的场景,他们把眼前的和遥远过去的,历史的和虚幻的混为一谈,创作者们并没有把不同起源和性质的场景、人物按照时间顺序依次放在历史长廊中,而是把它们看成一个整体,即英雄史诗的传统,这一传统最终在但丁《神曲》这里集大成。并且,在《神曲》中,前面提到,人物绝不仅仅是他们自身,他们还代表着某一种美德或劣行。

            3.地狱:在但丁的时代,人们一直都喜欢听离奇的故事,一些很受欢迎的便是描写游历亡灵世界,里面充斥着不知悔改的罪人以及遭受惩罚的骇人描写。流传最广的是圣保罗在一位天使的陪同下游历地狱的故事。实际上这些故事最早的源头是古代传说,例如荷马关于奥德赛的故事,其中有俄耳甫斯下地狱拯救他的妻子欧律狄斯,还有维吉尔笔下埃涅阿斯下地狱寻求父亲安喀塞斯的故事。但丁在构思自己的创作时,必然使用了这些材料。然而,但丁的主题要高明得多,很显然,对于但丁而言,地狱是其“练习死亡”的场所。

            4.迷途:根据但丁所处的历史实情判断,但丁对于自己所处的世界是迷茫的。这种陷入迷途也是当时文学作品的传统,迷失正途的意象出自《圣经》,波伊提乌在《哲学的慰藉》中也反复提及。在但丁的《飨宴》中描述了一个灵魂走上一条崭新的、迄今未有人走的人生道路,但这个年轻人“走进一座错误的森林,若没有老人的指点,无法找回正路,”,但丁评论道:“人生的道路上有很多岔路,其中一条是正路,另有一条是邪路,其他路则均有所偏离。”在但丁《地狱篇》开端中这一迷途便出现了:在人生的途中,我发现我已经迷失了正路,走进了一座幽暗的森林。但丁的高明之处在于,这个迷途并非什么外在环境,而是内在与自己的恶。《地狱篇》中,但丁用三个动物豹子、狮子、母狼代表三种欲望肉欲、骄傲、贪婪,可见一斑。

            对于但丁的处境而言,正如《天堂篇》所言:“如今人间无人治理,因此人类走入了歧途。”在《炼狱篇》中,但丁便追问:世间的邪恶到底因何而起?

    世界确实像你对我所说的那样,一切美德荡然无存,内外充满了邪恶;但是,请你向我指出原因,使我能看到并晓示给其他的人;因为,有的认为原因在天上,有的认为在下界。(《炼狱篇》第十五章)

            但丁的回声回到道:

    你们活着的人们总把一切事情发生的原因只归之于天,仿佛诸天运转必然带动一切。假如真是这样的话,你们心中的自由意志就被毁了,因善而得福,因恶而受罚就无所谓公正了;诸天引起你们内心最初的冲动;我并不是说一切冲动,但是,假定我这样说的话,你们还赋有可以辨别善恶的光和自由意志;如果自由意志在对诸天的最初的战斗中遇到困难,若是有良好的修养,最后就能战胜一切。你们是自由的,同时又受一种更大的力量和更善的本性支配;这种力量和本性创造你们的心灵,心灵史诸天不能影响的;因此,如果现在世界离开了正路,原因就在你们,要在你们自己身上去寻找。……你可以明确地看得出来,使世风邪恶的原因是领导不好,并不是由于你们的天性已经败坏。(《炼狱篇》第十五章)

            换句话说,如今的社会有两方面问题:一是领导者不好;二是盲从的群众。这里,我们已经能明白但丁的意图了,一,找一位明君;二,提供一条自我成长的道路。

    三、爱情诗人与正义诗人:但丁的意图

            不过,但丁具体是如何践行他的拯救之途的呢?我们还得一步步分析。

    1.爱情诗人与正义诗人

            但丁首先是一个浅薄爱情诗人。他对女性的恭维与赞美我们不用多说,但常不为人知的是,每逢但丁不写以女人为主题的诗时,对她们的态度似有不敬,在《论俗语》中有一段令人大跌眼镜:

    关于高级事物和低贱事物的结构会让后者得以提升的说法,如果结合得当则自然不错,比如金银的混合;但如果结合不当,低贱事物则会变得更加低贱,比如,当我们将美丽的女人和丑陋的女人混于一起时,或者,当丑陋的女人戴金银着丝绸时。(《论俗语》第二卷,第一章)

            此外,但丁曾区分三种体式的词语,分别是幼稚体、女性体、男性体,而女性体意味着阴柔、乡村、粗野。但丁对女性的能力也表示轻视,其《飨宴》(《筵席》)中说方言是“连女人都能说的”,在一首诗中但丁对女人说道:

    若非我的话或许对你有用,

    我不会舍弃抽象之表达,

    借助细节并简朴描述,免得你觉得遥不可及。

    因为晦涩的表达,

    极难进入带着围巾的额头,

    对你而言需用朴实的言语。 

            然而,他对美人的爱情,尤其是贝雅特丽齐的描写却总是美好的。其实,但丁的《新生》以及当时爱情诗都有一个共同的写作模式:饱受单相思之苦,为爱慕对象的芳名保密,设计一个“幌子爱人”来蒙混好事者,将死神比拟为青春的残忍摧毁者与爱慕之人之间有误解,在爱慕之人身边时无比欢喜,被她嘲笑时痛苦不堪。按照此模式,但丁描写了某天教堂中的情景,贝雅特丽齐也在,但丁坐在可以盯着她看的位置。另一个女人也恰好坐在他的视线内,以为但丁在看她,但丁借此把这个女人当做“幌子爱人”,且或许确实向这位可怜的姑娘表了白,而这个幌子,如果真的是幌子的话,据但丁自己所说,持续了“若干年若干月”,真够久的,且当“幌子爱人”离开佛罗伦萨时,但丁比想象中更伤心,还写了首哀歌。不过,但丁最终以另一位“幌子爱人”取而代之,并展开热烈异常的追求,以至于恶意的流言蜚语传到了贝雅特丽齐耳中,不久,贝雅特丽齐在街上与但丁相遇,但漠然而过。但丁深受打击,回家以后在哭泣中睡去,在梦中,他见到爱神站立床边,以拉丁语说道:“孩子,到了该抛开假象的时候了。”其后又向但丁解释贝雅特丽齐未和但丁打招呼的原因:他对“幌子爱人”的过火举动已经招惹了非议,她担心自己的声名也同样受累。显然,贝雅特丽齐已经知道但丁暗恋她,但又怕自己也是但丁的“幌子恋人”。因此爱神劝但丁表白,于是但丁作诗表白,但随后发生的一件事表明她的感受未发生太大变化。一位朋友邀请但丁陪他参加婚宴,贝雅特丽齐也在,但丁在看见她之前就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因而有些眩晕,不得不“靠在一副环绕房屋的带状壁画上”,其他女人看见了,对但丁大家嘲笑,贝雅特丽齐也在其中嘲笑之列。但丁难过至极,朋友不得不带他走了。其后,但丁写了三首十四行诗,第一首就责备贝雅特丽齐不该嘲笑自己:

    你和同伴无情将我嘲笑,

    可曾想我为何这般慌张。

    在你眼中,我形同陌路,

    在我眼里,只有你可爱的形容。

    你若知晓我的苦衷,

    怜悯之女神必将卸下伪装,温柔以对;

    因为,我每当向你靠近,

    爱神便对我大耍神威。

            过后某天,婚礼现场的那群嘲笑但丁的女人问他,既然在爱人身旁就会昏厥,那他的爱还有什么意义呢?但丁的回答当然是诉苦。不过其中一个女人反驳道:“若是那样的话,你的诗歌不应该这样写。你迄今写的诗都是自怜自爱之辞。”但丁总是从男性的视角描绘女性,以上关于贝雅特丽齐的表现,全部是但丁自己的猜测。经过一番思量,但丁终于意识到,他应该忘却自己的痛苦,开始创作诗歌以颂扬贝雅特丽齐的美貌与美德。不过但丁细思极恐,不敢贸然动笔,但这里已经走到了《新生》的结尾,但丁认为:“我希望能为她写出迄今世上还没有人为任何女子写过的诗句来。”这时,女人,或者贝雅特丽齐在但丁看来已经不是传统的爱情中的某个角色了,在思考颂扬贝雅特丽齐的诗句时,他意识到她代表的已然不仅仅是她自己了:理想的美德、无与伦比的美貌、天使与圣人等等。由此,但丁迈向了一种新式寓言的创作,即后来我们能够在《神曲》中反复看到的,将具体之人物视为超越其自身的某种品格。

            我们看到,在《新生》以后,但丁不再是一个浅薄的爱情诗人。在《飨宴》中,但丁似乎已经预示到了这种转变,他说:“那些甜蜜的爱情诗歌,我曾为之绞尽脑汁,如今我必须放弃。”同样,在《炼狱篇》中,但丁借炼狱监管者卡托之口,表现出对人间之爱的诀别:

    我在世上时,玛尔齐亚在我的眼里是那样可爱,无论她要求什么,我都照办。如今她既然住在那条恶河的彼岸,根据我从那里出来时制定的法律,她再也不能使我动心了。但是,如果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是一位天上的圣女感动了你,指引你来的,那就无需说什么恭维的话:你以她的名义来要求我就够了。(《炼狱篇》第一章)

            但丁新的事业在《论俗语》和《飨宴》中开始了,他转而成为一位道德和正义的诗人。但这两部书都未完成,因为他长篇累牍的讨论道德、法律、历史、哲学,即便加入了诗歌的阐释,也终究未能抓住读者,因而反响平平。但他为写作这些作品所准备的大量材料和知识并未白费,但丁学会了以一种引人入胜的包装,隐微地写出了自己的政治观念,这就是《神曲》,不过到了《神曲》这里,但丁又提升为一个爱的诗人与正义的诗人之结合,并打造一个雄心勃勃的道德和教化事业。

    2.温柔女郎vs贝雅特丽齐

            贝雅特丽齐之死给但丁带来了巨大的伤痛,但彼时的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悲伤,相反,还刻意公之于众。当他深情哭泣时,看见一位美丽女郎从窗内向他投以无比怜悯的目光,她的姓名但丁从未告知,仅将她称之为“温柔女郎”(la donna gentile),于是但丁又陷入了爱河,但后来又责备自己不忠。“温柔女郎”对他的怜悯,正恰似波伊提乌在《哲学慰藉》中将哲学视为女人之形象。在《飨宴》中,但丁明确将“温柔女郎”阐释为哲学。实际上,对但丁而言,他此后确实不再描述贝雅特丽齐,直到他完成一段潜心研究后,由此,“温柔女郎”似乎取代了前者。实际上,这并不简单的是一个女人取代另一个女人,而是一种行为(写情诗)被另一种行为(哲学研究)暂时取代,也就是我们刚刚说的,但丁从一个爱情诗人过渡到了道德正义的诗人。确实,此后但丁娶妻、建立家庭,已经不再给贝雅特丽齐写诗,而致力于研究哲学,并开始创作有哲学与社会意蕴的颂歌,且不断参与到公共事务中去。

            不过,并不能简单的说但丁放弃了对贝雅特丽齐的爱,一个可以说得通的说法是,当但丁在研究哲学时,一种新的爱(超越世俗)的爱启发着他进行诗歌创作(《神曲》)。但丁最显著、最富有创造力的寓言运用于后来创作的《神曲》中。他对“温柔女郎”寓言式的阐释的发现,最终引导他理解了贝雅特丽齐的意义,并创作了《神曲》。那么为什么但丁在《神曲》中对“温柔女郎”只字未提?表面上确实如此,但不要忘记了,“温柔女郎”只是一个不确定性的身份,它的象征意义即为哲学。我们发现,但丁在《神曲》中引用了他写给“温柔女郎”合组歌中的两首,这也是他在《飨宴》中解释的两首。不过,在虚构的空间里,女主人公尚在,“温柔女郎”自然要隐去身份。不过,可以想象,哲学在但丁那里不会缺席,我们从《神曲》中对亚里士多德作品超过三百处的引用便可知端倪。在《神曲》开篇处,维吉尔告诉但丁,圣母玛利亚指示“所有残忍之敌”卢齐亚(lucia),督促贝雅特丽齐去解救那个因爱他而迷路的但丁。按照传统的解释,卢齐亚即锡拉丘兹的的圣卢齐亚(可参见《地狱篇》田德望译本p13),因信基督教受酷刑殉道,是视力虚弱者的保护者,常象征着启迪人心的恩泽,换言之,它也就代表着启蒙人的心智的哲学。其实,卢齐亚在《神曲》中的角色并不仅限于派遣贝雅特丽齐去拯救但丁,正是她将熟睡的但丁背上炼狱山,让它在通往7个檐口的门口醒来。通过哲学这一“智慧的福音”,她“温柔地将那些走了歪路的人们领回正道”(《飨宴》)于是,我们可以将贝雅特丽齐看成是天启神学的象征,而“温柔女郎”或《神曲》里的卢齐亚则是哲学的象征。神曲三部都以星空结尾,其实就暗示着哲学,在但丁看来,星空是高尚的象征,而高尚乃哲学之友。(参见《全新的但丁》p117、126)

    3.爱与正义的教化、世俗与彼岸的合流

            《神曲》的其中一个主题就是正义,简单的说,上帝如何分配你去哪一层的问题。在地狱入门便写道:正义推动了崇高的造物主。此外,但丁曾自己阐述《神曲》的意义,“从寓意的角度来解读,主题便是人类根据其在形式自由意志中所呈现的美德或恶行接受奖赏或遭到正义的惩罚。”也就是正义的问题。不论是写出《新生》的那个爱情诗人,还是写出《飨宴》的正义诗人,又或是二者兼有之的《神曲》,但丁的野心和意图在于以爱的方式施以教化。不过,除了基督教的种种教义,但丁想传达的是什么呢?此前,我们说了,但丁期待一位明君的到来,不过当时主要受到教皇统治,因此,但丁在《帝制论》中,以抽象的论证说明了皇帝的权威直接来自上帝,而不需要得到教皇的法令,这一不容易被接受的观点到了《神曲》那里以寓言故事的形式继续讲述并确立其合法性,但丁经由上帝之声,表明人间必将有某个帝王出现。只是,在《神曲》里面,有一个更高的主题,此前关于代表哲学的“温柔女郎”以及代表天启神学的“贝雅特丽齐”已经有所表现。但丁承认,国王在某种程度上需要臣服于教皇,正如世俗的快乐低于超脱的快乐。为了达成人类的两个目标,即实现精神与智力的美德以及实现神学的美德,需要两个向导。如果国王与教皇能够达成完美的合作,那么人类在俗世则可获得短暂的宁静,而在死后则可获得永恒的宁静。这是但丁的愿望,也是神曲的目的所在。但丁毕生期望的教权与皇权均衡,竟在他的子嗣的职业选择上得到了惊人的映射:雅各波成了牧师、彼得罗成了法官、安东尼娅成了修女。

    四、《神曲》的叙事与但丁的成长

            但丁拯救的第二个路径是提供一条普世的成长路线,这一条路线完全可以以《神曲》的全部内容为线索,但丁自己口中的《天堂篇》便是以“让人摆脱此生之苦,抵达幸福”为目标。不过,我们也可从但丁的叙事中看出端倪。《神曲》的叙事十分丰富,且不说《神曲》大部分由对话和独白组成,但其叙事结构也非常丰富复杂:其中塞满了次要的故事;甚至故事中还蕴含着故事,以对话或者第一人称叙事的方式讲述,有些事出自神话人物之口,但大多数是通过哪些刚刚死去的人或知名人士的灵魂之口。不过,但他们都受到了但丁的干扰。实际上,《神曲》最复杂的要数他的叙事主体。

    1.两个但丁:反思式成长

            故事中的但丁胆怯、迷惑,需要不断的指引和鼓励。而作者但丁却恰恰相反,他自信满满,他操控者每一个说话者,操控者整个地狱、炼狱、天堂的全部格局,并且自己还不时露面。《神曲》中贯穿了但丁的私人报复计划,尽管《神曲》的主题之一是正义,但是很明显,这一正义正是作为作者但丁所理解的正义。在《地狱篇》中,但丁只是个观察者,而到了炼狱山上,但丁成了一位参与者,他额头上的七个字母p逐渐消失,暗示着但丁的成长历程。如果我们仔细分析《神曲》的结构与但丁的现实生活,会发现,但丁通过《神曲》不断在回顾自己的过去,正如奥尔巴赫在其《摹仿论》中谈到的那样:

    这种自我实现既是真实的,又在回忆中,它包含着整个过去的生活,它是一个个体历史的发展过程,是一个独特的生成史,它的结果虽然作为完成物展现在我们面前,然而它的各个阶段在许多事例中被描述得非常详细;它在我们面前从未完全隐匿起来;我们再无时的存在中经历着内在历史的形成,而这经历要比古典作品所能描绘的要详尽得多。

            因此,但丁的这种“反思”式的成长为普世成长提供了第一种方式。

    2.但丁与维吉尔:辩证式成长

            一直以来,大家倾向于探讨《神曲》中的维吉尔象征意义,象征诗歌(如哈罗德·布鲁姆)、哲学或者理性。但一个被忽略的问题是,维吉尔的身份究竟为何?维吉尔一直以来扮演着但丁的慈父角色,我们可以看出但丁对维吉尔的尊敬。《炼狱篇》第十八章这样描述但丁对维吉尔的看法:

    “我的学识高深的教师已经结束了它的论述,正在注视着我的眼睛,看我是否露出满足的神情;我呢,受到一种新的焦渴的求知欲刺激,外表似乎沉默着,心里却想道:或许我发文太多会使他厌烦。但是那位真实的父亲看出了我由于胆怯而未敢表示的愿望,先说了话,使得我鼓起了说话的勇气。因此,我说,老师在你的光照耀下,我的心智的视力增强了,使我得以清楚地理解你在论述中区分或剖析的一切。”

            可见,维吉尔增强了但丁。不过,要知道,维吉尔的扮演着是谁,正是但丁本人,尽管但丁本人通过阅读维吉尔的作品得到不断提升,《神曲》中超过两百处对《埃涅阿斯纪》的引用,但至始至终,进行学习和提升的只是但丁自己。可以说,维吉尔的身份实际上就是但丁自己,或者但丁曾经想成为之人。而但丁学习的这一媒介正是通过书籍,在恩斯特·R·库尔提乌斯的《欧洲文学与拉丁中世纪》中分析了但丁关于书籍的象征体系,并作出结论:“在但丁的作品里,书籍意象不再是匠心独运的游戏;它具有重要的思维作用。”(p452)《炼狱篇》第二章写出了但丁与维吉尔的亲缘性:新来的几个灵魂看到但丁的呼吸便知晓他是肉体之身,其中一位伸开双臂,走向但丁,但丁亦伸出双臂,但尝试几次都未能抓住,只好空手叠放在胸前,而只有维吉尔可以和他相触。其实,除了维吉尔,但丁的父亲、向导这一角色,在《神曲》中比比皆是,《炼狱篇》中阐释身体与灵魂的斯塔提乌斯,将但丁浸入遗忘河、尤诺河的玛蒂尔达等等,那一个个父亲般的形象无时无刻不出现,并教育那个无知的但丁,但丁就此而提升自己。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把教育分为两类:第一类,Bildung,一个长期的、内在的、通过发现和解决冲突矛盾的过程,同时也是一个不断发现自我并实现自我的过程;第二类,Upbringing,是指父母、老师对儿童的教育。但丁《神曲》的高明之处,正是表达了这种通过他者化的教育,不断形成一个新的自我的过程。

    3.贝雅特丽齐:直观式成长

            到此还没有结束,按照哈罗德·布鲁姆的说法,“维吉尔是众诗人中最古老,最独特的寓言,所代表的不是理性,而是诗歌之父,是但丁必须超越的教导场景,倘若他想要到达朝向贝雅特丽齐的旅途终点。”(《史诗》p91)这里,我们不考究贝雅特丽齐贝的象征意义,而考究她更为复杂的身份。在书中,贝雅特丽齐有时是一位严苛的检察官,这实际上表明但丁在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她有时尖锐批判人类的恶行,用市井的语言批评无能的牧师们布道,脱离了固有的温文尔雅的角色,这实际上暗示着上帝的惩罚;不过更多时候,她是一种不可用人类的方式理解的存在。

            天使们口中叫喊的“奉主名来的将受到福佑”,其中“奉主名来的”指的是贝雅特丽齐,但是,但丁没有改动象征男性气概的后缀“-us”,意为在这样的至高时刻,贝雅特丽齐代表的不仅是一名女子,还代表着超越性别的东西。超越的东西,即人类所不能理解的不能言语的东西。但丁在许多地方都用具体的语言描绘了贝雅特丽齐,但也在许多无法形容其美丽。但丁相信,那些最高的真理是不能用简单的语言所表达的,但丁不相信地狱、炼狱或者天堂里的所见可以直接被人所理解,在《天堂篇》的第四章明确表示:

    你们所见的这些灵魂出现在这里,并非由于这个天体被分配给他们,而是为了形象化地向你说明,他们在净火天中所享的幸福程度最低。对你们人的智力必须以这样的方式讲解,因为它的认识只能从感性开始,然后提高到理性认识。因此《圣经》迁就你们的能力,把上帝携程有手和脚,而别有所指;圣教会把加百利和米迦勒以及使托比亚双目复明的另一位大天使给你们描绘成人形。

            看来,所有具体的形象只是“道成肉身”,而在贝雅特丽齐的眼中,但丁看见了光,即上帝。贝雅特丽齐不过是那个神圣之光“强为之名”的结果,正如但丁谈到:

    自此以后,我所看到的一切超过我们的语言表达力的极限,我们的语言对之无能为力,而且记忆力对所见的如此繁多的情景也无能为力。犹如梦见什么的人,梦醒以后,梦中的经历留下的印象还存在,其他一切都回想不起来,我就是这样,因为我所见的一切几乎完全消失,从其中产生的甜蜜之感还滴在我的心中。(《天堂篇》第三十三章)

            值得注意的是,《神曲》中维吉尔和贝雅特丽齐都是突然消失。在此预示着但丁的成长,他的成长也是维吉尔与贝雅特丽齐的重合,更是宇宙万物在上帝的大设计之中的重合,但丁最终目睹了这一切:

    在那光的深处,我看到,分散在全宇宙的一切都结集在一起,被爱装订成一卷:各实体和各偶然性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好像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熔合在一起,致使我在这里所说的仅仅是真理的一线微光而已。(《天堂篇》第三十三章)

            这样一种直观式的成长在晚年但丁那里表现为“冥想”,这似乎又回到了亚里士多德所谓最高的生活——沉思的生活那里了?     

            至此,但丁的成长结束了。

    参考文献:

    但丁《神曲》(田德望译本)

    芭芭拉·雷诺兹《全新的但丁》

    哈罗德·布鲁姆《西方正典》《史诗》

    恩斯特·R·库尔提乌斯的《欧洲文学与拉丁中世纪》

    吉尔伯特·海厄特《古典传统》

    奥尔巴赫《摹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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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评论

      • 盆小猪:俺之前竟错过了这篇好文🙃🙂🙃🙂
      • 文盲读书1:“神曲”诗体的形式,并非他自创,是当时斯托卡纳盛行的三韵格诗歌体。这种诗体在公元9世纪或者之前就有了。是由宗教颂歌翻译成斯托卡纳语演变而来的一种创作方式。
      • 图特亚斯坦:忏悔算不算一种成长方式?
        希臘智術史:@图特亚斯坦 神曲里面倒是没有明确的诗句反映出一个忏悔的但丁,但忏悔本身可以纳为反思中去。
      • 文盲读书1:神曲是一部集合历史、宗教、人文、哲学、时代背景等多方面的巨著。中国的专家教授对该类知识欠缺,所以投机取巧地采用侧面评论来研究作品。这是态度上的错误,投机取巧的表现。要知道你提到的田德旺先生,为了翻译这部作品,尝试了解作品中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用了18年。而现在所谓的专家教授,写一部“神曲”的论文或期刊,恐怕要不了一个月吧。此中差异,可想而知。这就是专业领域中的中外差距。这种差距,并非能力上的。
        文盲读书1:@文盲读书1 余仅在学术上与弟袤议,抒机拙见,非定要争出个长短,海涵。
        文盲读书1:@希臘智術史 专业的评论家以研究为兴趣,用评论来糊口。为作品提出一个清晰的观点,是他们的职责,以至不同的评论家对同一部作品会提出截然不同的观点。这其中有主观意识,有掌握材料多寡,亦有学识深浅之分。然而,对于一个有极强阅读功底和文学鉴析的读者或学者。不应以评论家的观点为参照,而是以作品本身及案旁准备的材料为依据,提出个人的观点。再以个人观点与评论家观点作较,若不谋而合,大致可理解为无异议;若有出入,须详加考证,以论证究竟是驳是许。这样不但可让自己能力有所提升提升,学识有所精进,态度有所虔诚;更可避免因评论家的评断,以先入为主的形式,影响到自身的甄别。另外,但丁年轻时,的确高傲,但在其万年,因对真理的追求,已然有所改观。你以他拒绝以可耻的方式回国,是在他晚年。他拒绝的理由在这个时候已经不是高傲,而是对他心中信仰的坚持。可你的前后句不免带有因果关系,就像中学语文教材中所写“红与黑”中的于连,说他是一位野心家。这是以偏概全的谬论,没有谁生来就是野心家,他是受到环境的利诱,逐步膨胀野心的欲望。
        希臘智術史:大体同意兄的见解,不过有些这里稍微辩护一下。中国专家教授并非对该作品缺乏了解,《神曲》的几位译者都功力颇深,我所青睐的田德望犹是如此,兄也了解了,一篇期刊和论文和翻译当然不同,而是博采众长,集众家观点而探求新的路径,不可能反映出其全部的知识底蕴。但却是存在很水的论文,比如我这一篇。不过实际上本文中的观点并非空穴来风,参考文献已经悉数列举,我并非没有自己独特的理解,只是这种理解深刻扎根于过去的研究者之中。兄所谓的大学教授,其见解大概不可能超过哈罗德·布鲁姆、雷诺兹、海厄特、赫尔巴赫、库尔提乌斯。因为永远记住,一个伟大的文论家、文学评论家,不仅仅要有独特的鉴赏力,而且还会深入地研究作品以及相关的文献,既求诸于外在材料,又体于文字本身。这些东西只消看一本《文学理论》或者中外的《文论史》就可了解了,所谓的“相比于外部的评论与研究,不如直观地从作品本身进行深度挖掘”就是文学的“内部研究”和“外部研究”之争。另外一个,关于但丁的高傲问题,兄显然搞混了,本文第一部分主题是论证一个“需要成长”的但丁,也就是年轻的但丁与成熟的但丁是不同的,敢问神曲是但丁何时所作?而且,即便是晚年的但丁也有风清傲骨,这个高傲并非贬义词,且有例为证,即但丁与人的通信(可参考田德旺的序言),这可比虚构的《神曲》更有效。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但丁,我们已经不能还原,仅仅只是拿出一点点证据小心求证大胆假设而已。
      • 文盲读书1:有些地方写得过于片面和歪曲了。研究一部作品,相比于外部的评论与研究,不如直观地从作品本身进行深度挖掘。我曾与一位国外友人(他只是一位大学教授,算不上专业评论家)探讨过这部作品。他对但丁的生平事迹很少关注,甚至不如我了解得多。但要谈到其中的历史诠释、寓意教诲、象征涵义、道德谴责、宗教信仰、神学理解等等,让我感到惭愧。譬如你说的但丁为人高傲,其实他并不高傲,从作品内容中已然可以看出他对世间名声的重视程度,仅仅在地狱篇里就提到过11次。假如,我们不用自己的文学鉴赏力去提出独特的见解,仅凭那些文学评论家(它们的观点也未必是“对”的)的书籍,那如何使自己进步,又如何更深入地了解某一部作品或作者呢。只要不断提出自己的观点,然后进行客观论证,认同或反有理有据地反驳评论家的观点。从中体会到的东西,远比别人提炼的内容要深刻而有意义得多。所以,在与那位国外友人交谈后,我个人更倾向于从作品本身的字里行间里,挖掘作品最深层次的涵义。

      本文标题:但丁的《神曲》及其提供的三种成长方式:反思、思辨与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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