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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从这里入海(尾声)

小河从这里入海(尾声)

作者: 舒雪洁 | 来源:发表于2023-04-21 17:06 被阅读0次

    我牵着奶奶的手或是拉着奶奶的拐棍儿一直到我上学,上学后再也没能牵到奶奶的手了,当然奶奶的手也无需我牵了,因为奶奶病倒了,病好后就一直瘫痪在炕上,现在这种病叫半身不遂,或叫脑血栓后遗症。

    我很怀念牵着奶奶手的那些时光,到田野中,到坡上。捉蚂蚱,捕蜻蜓,那个年代蚂蚱蜻蜓真多呀,捉也捉不完,捕也捕不尽。奶奶教我儿歌:

    山草驴,稍木夹(家乡人对各种蚂蚱的称呼)

    你不飞,我不抓

    …………

    那个胖胖的山草驴烧着吃可真香啊,我满坡疯跑捉蚂蚱,把捉来的蚂蚱用猫狗草(一种野草名,家乡叫法)串起来,串了一串又一串,拿回家喂鸡喂鸭喂猫。

    我捉蚂蚱,奶奶挖野菜。我跑来跑去磕破了波拉盖儿(膝盖),奶奶就用刺儿菜给我止血,这是一种很神奇的野菜,奶奶掐一把刺儿菜,放在手心里揉啊揉,挤出汁来抹在伤口上,血就不流了。奶奶教我认识了很多野菜,婆婆丁,曲曲芽,马齿菜……。那个时候田野里的野菜也真多呀,正是这些大自然无私的馈赠,在饥荒年代,让庄户人家渡过了一个个青黄不接的岁月。

    我跑累了,坐下来倚在奶奶怀里,奶奶边拍打着我后背,边哼着古老的民谣:

    小小子儿,坐门墩儿

    哭着叫着要媳妇儿

    要媳妇儿干什么

    做鞋,做袜儿

    点灯,说话儿

    …………

    在夏日的夜晚,看着满天繁星,奶奶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讲嫦娥奔月……,讲着讲着我就睡着了……

    在冬日的雪天,奶奶坐在炕上剪窗花,剪花鸟虫鱼,活灵活现;剪猪狗鸡兔,憨态可掬。引来满炕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啧啧赞叹声。

    我牵着奶奶的手,走过春夏秋冬,穿过大街小巷,越过田间小路。当奶奶的小脚蹒跚着走到一九七六年时,就再也走不动了。

    这一年中国发生了很多大事。当树上的知了叫声渐弱时,我上学了。当满坡的野菊花开得正盛时,唐山发生了大地震,胶东地区也有强烈震感。那天放学后,我和弟弟坐在门槛上,我亲眼看见房梁上挂着的柳条篮子在剧烈地摇晃。

    年少无知的我,不知道那是大地震的余震。我盯着那篮子,只是觉得好玩,甚至希望它快点掉下来,因为那里面盛着很多好吃的东西。

    母亲见状拉着我和弟弟就往外跑,刚跑两步又返回来对奶奶说:妈,我背不动你,我先领着孩子们走,等他爹回来再背你出去昂。奶奶说:您娘仨儿赶紧走,不用管我。这时,父亲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了,走到炕前要背奶奶出去,奶奶却死活不肯走,说我都这把老骨头了,活着也遭罪,你就让我死在这老屋里吧,恁也不用跟着受累了。我见状赶紧过去连拉带拽地帮着父亲把奶奶背了出去。

    为了防震,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在生产队里的打麦场上搭起了棚子。我们家搭了两个棚子,少不更事的我很喜欢在这种类似于瓜棚子的防震棚里睡觉,初秋的夜晚蚊虫很多,父亲拔来艾草找来麦糠点燃驱蚊,我闻着那艾叶阵阵的清香,听着田野各种虫鸣,睡得很香很香…………

    公元一九八零年的初冬,那天晚上下了一夜绵绵细雨,第二天早上天空却飘起了盐面小雪。母亲起床后照例先去里屋看望祖母,却发现她老人家已驾鹤西去,飞向了她梦中的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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