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笺《太平广记 卷九四 仪光禅师》则,言禅师为拒女之心,“自断其根”,并引是书《卷九七 空如禅师》不肯结婚,“以刀割其势”,以为不必如此之决绝。引《四十二章经》句“有人患淫不止,欲自断阴,佛曰‘不如断心’”。是两位禅师,明白拒绝女子之最终方法,以此种手段,显菩萨心肠,一笑。
是则文曰:“长安青龙寺仪光禅师,本唐室之族也。父瑯琊王,与越王起兵,伐天后,不克而死。天后诛其族无遗。惟禅师方在襁褓,乳母抱而逃之。其后数岁,天后闻瑯琊王有子在人间,购之愈急。乳母将至岐州界中,鬻女工以自给。时禅师年已八岁矣,聪慧出类,状貌不凡。乳母恐以貌取而败,大忧之。”当注意者,禅师襁褓而为乳母教养,何以八岁时“聪慧出类,状貌不凡”?此盖为遗传之故也。即为唐琅琊王之子,其父不敢判定,其母若非政治婚姻,必是相当漂亮。有妻如此,是家族之面貌,是慢慢变好的。观明代帝王之画像,太祖长脸如锥,下颌突出;经十余代基因转变,至崇祯帝,其翩翩一美男子也,足可征之。古人虽不知遗传为何,然有此意识,如陕北一带之俗语:宁娶妓女臭一世,不娶臭女祸一门。臭女,即有狐臭之女子,大约狐臭显性遗传,世代不能消除也。禅师高贵之出身,遗传决定了其与同时代小儿面貌之区别-此区别殊为明显。否则,乳母已养育七八年,但有一丝可能,不会将其抛弃也。此为家族基因之遗传。
另有家族教养之遗传也。人言“穷不过三代”,是三世后,其家贫者无以娶妻而断后也,不必赘论。又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是家族保存于彼时,亦不易也。首先为家族财产之遗传:山西商人多,得银后往往铸千斤大球藏之于家,防止匪徒打劫;又令其子沾染“芙蓉癖”-即吸大烟,有“癖好”后,出门少,与心怀叵测之徒接触少,不会乱投资为人所骗,不会做《明史》如庄廷鑨灭门抄家-若官府打劫,近万斤之银球亦不管用也。如是之家产,吸食大烟十辈子,亦不能破产也。清末民初古董商入晋,观其屋顶棚之动静。大,则是家之古玩低价可入手--顶棚之老鼠,日夜受大烟熏染,亦有癖好;动静大,是其主人吸完不久,欲吸而不能,其烟瘾正大之时,买卖痛快。动静小,其主人变卖家产一空,无力吸烟,其鼠亦厌厌也。据说,此为古董商不传之秘笈,一笑。其次为政治之站位:离乱之世,人主纷纭,不可知谁能笑到最后,为保存家族只好多头下注。三国诸葛兄弟子侄,分仕蜀吴魏三家,所谓蜀得龙,吴得虎,魏得狗,成为典故者,是最好之征。附人主而存家族,亦是悲哀也。再者为家族教育、家族文化之传承:翻遍《颜氏家训》、《曾国藩家书》,其家族所以得以保存百年以上,其家族之教育文化,无非“勤俭”、“谨慎”四字。勤俭,即可保证家族财产之增长,亦可使家族子弟保持向上之精神状态。谨慎,可以远离祸灾,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也。
是书后续,禅师为僧救,亦为僧。武则天败后,言于僧,“因出诣岐州李使君,......闵舍之于家,欲以状闻,师固请不可。使君有女,年与禅师侔,见禅师悦之,愿致款曲,师不许。月余,会使君夫人出,女盛服多将使者来逼之。师固拒万端,终不肯。师绐曰,身不洁净,沐浴待命。女许诺,方令沐汤。师候女出,因之噤门。女还排户,不果入。自牖窥之,师方持削发刀,顾而言曰:‘以有此根,故为欲逼,今既除此,何逼之为。’女惧,止之不可。遂断其根,弃于地,而师亦气绝。”使君之女子,即为不谨慎也。古代之女子,足不出门户,较少信息之交流。所以破闷者,无非游戏、女红、戏曲、杂书。往往以为戏曲、杂书所言为真理。如使君之女,因禅师之面貌姣好而“愿致款曲”,是信息之闭塞所致也:武则天固亡,其子孙若有为其平怨怒者,禅师必不得好死,即便嫁娶成功,李使君家族或有灾祸之患焉。如是观之,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者,亦是由家族传承而言也。
综上,信息交流不通畅、不充分,是罪魁祸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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