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手机响。是安然。她知道我最近为许多琐事缠身，如果不是重要事不会在这时吵醒我。
“烟波，我还想再试一次！”幽静的深夜她的声音隔着电波，字字清晰。
“为何又改变主意？”我的声音听来定是掩饰不住的慵懒，我很累。
“我刚做了一个梦，梦到他坠入悬崖。”她凄凄地。
“他很好，我昨天还看到他，满面春风。”我不禁笑了，“梦都是反的。说明他要青云直上了！”
“可是梦里我那样难过，伤心欲绝。”
“我明白！”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安慰她。
“你知道吗烟波，我还是无法放下，虽然我很努力。”在寒冷冬夜听到这样的话，出自好朋友之口，有点感伤。
“需要我做什么？”我无法再睡，索性坐起来。
“我希望你支持我！”
“我永远支持你！”
“无论对错？”
“本无对错，只要你快乐！”我了解她，多过了解我自己。
“好！就为你的这句话，我感到快乐，无比快乐！”她的声音雀跃起来。
“需要见面吗？我来接你？”受了她的感染，我也一扫之前的慵懒，振奋起来。
“不，不用，我知道该怎么做。你继续睡，做个好梦！”她挂了电话。
再试一次？再伤心一次？！天亮还早，我很想睡，却再也睡不着。
她和他，都是我熟识的。他们之间，怎么开始，怎么发展，几乎每个细节我都知道。我知道她认真了！而他是否认真，多认真，我无从知晓。感情的世界，谁先认真谁先输。聪明如她，必是比我了解。可是面对爱情，这道世间最艰涩难解的方程，谁能帮她呢？谁能替她做决定呢？我能做的只是陪着她。笑的时候，我可在可不在；哭的时候，我一定要在。我无法预知这次再试需要多久，我从来不问，该说想说的时候她自会告诉我。
一个周末的午后，她打电话约我去我们常去的那家东北人开的饭馆吃晚饭，叮嘱我不要开车。
她比我先到，桌子上放着白酒。她看起来状态很不错，头发精心打理过，化了点淡妆，红润，焕发。
“几日不见，小娘子越发迷人了！”我笑。
她也笑，说:“彼此彼此啦！”
我们就一起大笑起来，两个疯女人！
我们喝酒，吃菜，聊了些无关痛痒的琐事。我知道她不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我试过了！”她说。
“如何？”
“还是没有用！”喝了酒的缘故，她面若桃花，非常妩媚。
我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酒，很辣。
“你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对吗？”她看着我。
“不，我以为一切皆有可能！”我也看着她。
她低了头，神色黯然。
“伤心了？”我问。
“是的，有点。”她的眼里有泪光，“坦白说，我自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你没错！”我安慰她，“这样什么时候你都不会怪自己，你尽力了。”
“可是我好讨厌自己，明明知道他不值得期待，却还那样放不下。一次次地自取其辱。”
“谁辱你了？”我惊讶，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那样的人。
“不，没有别人，是我觉得自己轻贱。”
“有句话听过没？”
“哪句？”
“真爱面前，人人卑微。”
她思忖，点头，“有点道理，是谁说的？”
“我！”我又补充，“张爱玲都说了，低到尘埃里，我用卑微，不过分吧？”
“我很傻吧？”她说得认真。
“让你难以忘却的究竟是什么？”我一直对此很好奇。我认识的她练达睿智，甚至几分冷血，何以对这段情这样难以割舍。
“记忆！那些美好的记忆！每当我一念及就心生不舍。”
“记忆是死去的过往，再美好终究没有生命的支撑，终是会凋零的，时间长短而已！”我劝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进去。
“怕的是每天重温，难以凋零啊！”她悠悠说道。
“那记忆跟现实的区别在哪里？”我第一次这样帮她分析。
“我感觉不到他了！他知道我需要的是存在感，一开始就知道，可是我现在觉得他离我好远。”
“他可有对你说过什么？”
“他说他还是原来的他，没有改变过。”
“那你为何还伤心？”我有点糊涂了。
“我不知道该相信他的话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我们来复习一下，当初为什么喜欢他？”
“你不是都知道吗？”她看我一眼，嗔怪道。
“我是知道，可你还知道吗？估计你自己忘了。”
“怎么会？有责任心，正义感，温柔，还有些许霸道。”
“很好！那他的这些优点还在吗？”
“在的吧？”她想了想，终于点头。
“他的优点还在，他自己说他人也还在，你还伤心什么？我看你是矫情！”我没好气的。
“你知道，我的直觉一向正确无比。我觉得他已经离开我了。”
“何以见得？”
“都说了是直觉！”
“直觉也不是凭空就会有的，总要有根源，哪怕蛛丝马迹。”我不依不饶。
“最简单的，以前我的博客更新，微信发状态，他总是第一时间浏览，互动，现在他有时一个星期也不会看一次。”
“可能他忙呢，他最近在晋职。”我嘴上说，其实心里也凉了下，爱情，往往从关注开始，从忽略结束。
“再忙……算了不说了，总之你相信我就是了。”
“一直相信！永远相信！”她那样聪明，她的直觉那样敏锐，我从来都是相信的。
“有时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却还是会心存侥幸。”她苦笑。
“知道答案并不难，难的是作出抉择。”我说。
“作出抉择也不难，难的是毅然决然。”她接道。
我们相视一笑。
“你要帮我！”她握住我的手，她的手那样冷。
“如何帮？”我何尝不想帮她。
“帮我忘记！”
“好！”虽然我深知忘记一个人有多难。
“走，咱们唱歌去！”我拉她。
“最近歌单还没更新！不去！”她又坐下。
“那就去KTV更新啊，走吧！”我再次拉她坐起来。郁闷的时候需要发泄，什么人都是如此。唱歌是一种很好的方式。
幽暗的包间里。音量开到最大。我们把会唱的歌都唱了一遍。然后累得跌倒在角落里，泪流满面。冰冷的城市。被爱情抛弃的女人。流泪，是唯一的方式……尽情的流吧，出了门要让别人看到一个光鲜亮丽的自己。
“如果没有你，我眺望远方的山峰，却错过转弯的路口，蓦然回首，却发现你在等我，没离开过，我寻找大海的尽头，却忽略蜿蜒的河流，当我逆水行舟，你在我左右，推着我走……”一个男声在唱。
我们抬起头，是他！
他走过来，把她拥在怀里，“傻瓜，我一直在，没离开过。”
“那为何，你那样忽略我？”她满脸疑惑。
“我发现你的犹豫，给你充分的时间感受，考虑，不好吗？”
“不好！以后不许再这样！”她破涕为笑。
“以后要怎样？你直接说！”他浅浅笑着。
“要时时刻刻把我放心上！”
“好！”
“我发脾气的时候不许跟我较劲，不理我。”
“好！”
“不准惹我生气。”
“好！”
“不小心惹我生气了要及时道歉，哄我开心。”
“好！”
“……”
“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紧紧抱在一起，根本忘了我的存在。
我走到他跟前，指指手机，我们互相眨眨眼，相视一笑。
“有一个声音，它说爱情，没离开过……”唱完这句，我关上门，先行离开，我要去找我的他。
爱情，没离开过，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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