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坐在池塘边思考怎么解决今天的晚饭。
不知为何,今日的池塘显得格外安静,两个男人沉默地盯着垂钓的鱼竿,旁边几个人沉默地看着水面。远处的夕阳像一个羞怯的婴儿,红扑扑的脸蛋留下长长的影子,如同一层柔和的玫瑰色烟雾。
我记得刚认识阿福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矮矮胖胖的,每天不是在宿舍里吃零食就是在外出觅食的路上。她说北方的食物单调的很,还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高考志愿报了一个离家这么远的学校。四年时间,阿福几乎吃遍了学校方圆十里之内的所有餐馆,一毕业,便直接奔回南方的家乡了。
上学的时候,阿福是一个不大聪明的人,具体表现为学习成绩差,经常性的丢三落四,容易相信别人,这个别人包括她身边的朋友、同学、以及路边发小广告的。那时候我们住在学校外面的学生公寓,没有电梯,没有班车,不管刮着风还是下着雨都要爬七楼再骑二十分钟的自行车去上课,然后再骑二十分钟自行车爬七楼回宿舍睡觉,每每气喘吁吁地爬楼的时候,我便能真切地体会到阿福抱怨没有吃食时的不满-这七层252个台阶,如何能配得上我们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当然了,阿福的不聪明和这些艰苦条件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不聪明是她的一部分,跟她一起出生,也跟她一起成长,假如她穿越回高考前修改志愿并成功被南方某个风景宜人美食遍地的学校录取,阿福也不会变成另一个阿福。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不希望阿福能拥有穿越回高考前这个机会的,要不我还怎么认识她呢?毕竟四年里我没少从她那儿得到好处。比如,阿福每次开学都会从家里预备出一个学期的零食,把行李箱塞的满满的,跟着她坐火车从云南到北方,真的是各种各样北方鲜少看到的食物,而且重要的是,这里面有给我准备的那一份,四年里,从不间断。比如,在大学里女同学一个比一个会打扮的大环境下,阿福总是真诚地对节衣缩食的我说「我好喜欢你」「你真好看」等满足我虚荣心的话。比如,宿舍里不管是谁生病了,阿福总是随叫随到,不厌其烦地爬七楼打水买饭...
毕业那年,我作为众多大四男男女女里的一员自然会面对同样的问题:分手。一向自诩理智独立的我,本以为可以波澜不惊地平稳度过,许是自我认识出现了严重偏差,我竟然毫无征兆地就加入了嚎啕大哭混沌度日的失恋队伍。雪上加霜的是,在我挣扎着上不了岸的时候,那个许我诺言的男同学竟然就那么牵着别的女生在所有同学面前摇摇晃晃,那阵势,像是秀才高中衣锦还乡顺便还娶了隔壁侯门将府的千金小姐。我若是有武艺傍身的江湖女侠客,再不济是个女流氓,也能出口恶气,然而文明社会里我只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大多数朋友安慰我,「他太过分了」,「他怎能这样」...,然后转头就跟秀才谈笑风生去了。阿福可是有点傻,她说,“因为你我才跟他做朋友嘛,你们都分手了,那他当然不是我朋友了”。
我是喜欢阿福的,不过对她的敬佩要多过于对她的喜欢,而且年岁越长遇到的人越多就越敬佩。以前我时常取笑她,说她怎么这么傻,所以她大概不晓得,她在我心里,胜得过满天星光,也胜得过冬日暖阳吧。
阿福说她要结婚了,说她觉得这个人还不错。我努力从她的描述中去想象这个人的样子,结果连一只眼睛也想象不出来。我问她有没有觉得幸福,她说还说,却笑出了声。听着电话里熟悉的声音,她笨拙又羞涩的样子彷佛就在我眼前。不知道阿福要嫁的这个人,会不会像我一样,觉得不聪明的她是如此可爱,如此珍贵。
夕阳这个小朋友已经要回家了,那两个垂钓的男人还在沉默的盯着鱼竿,我猜他们旁边的桶里肯定空空如也。胡乱抓了抓被晚风吹乱的头发,我决定晚上去吃烤洋芋,毕竟这是阿福爱吃的嘛,味道肯定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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