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

作者: 时雨普降 | 来源:发表于2023-01-06 20:49 被阅读0次

英诚诚是东风县检察院的老职工。

他老家在离县城三十多里外的农村,年轻时应征入伍去黑龙江当了五六年的兵。七十年代初期,他从部队退伍,和他一起复员到原籍的几个老乡都被安排进了食品站。只有他,当了检察院的门卫。

在买粮、买布、买肉等生活用品需要凭票供应的年代,食品站可是个肥得冒油的好单位。英诚诚郁闷了好多年,也羡慕了好多年。终于有一天,他不羡慕他们了,在食品站上班的几个战友陆陆续续地中了风。

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一年到头有吃不完的猪板子油、猪肉、猪下水猪蹄子啥的。有肉吃就得有酒喝,隔三差五吃香喝辣,酒肉那些东西香归香,胆固醇忒高,日积月累地积累在脑血管里,一个不留神就堵塞得人半身不遂了。

英诚诚在路上碰到他们,看着他们大着舌头说话,呜哩哇喇,晶亮的口水时不时地从歪斜的嘴角溜下来几丝,跟老龙戏水似的“呲喽呲喽”。又看他们拄着拐杖,拖着半边没了知觉的腿脚,以一种非常别扭的姿势艰难地沿着马路牙子前进。英诚诚打心眼里庆幸自己当年没攀得上食品站这根高枝。

都是凡人啊!谁进了那样的单位能控制得了绵绵不断的口舌欲望?吃是吃舒坦了,后半生的吃喝拉撒全要靠别人的帮扶,也是糟心透了,可怜透了。相比之下,似乎还是坐在检察院的门卫室里风险小一些。至少,五十多岁的英诚诚口齿清楚四肢灵活动作麻利。

英诚诚的身体很好,这一点,他的头发就是首要力证。中医认为,“发乃血之余”,头发与肝、肾有密切的关系,头发可以反应出一个人的气血。英诚诚有一头浓密均匀的黑发,绝不是理发店染出的“冒牌货”,是百分百的自然黑。他这个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嗜好,就爱喝点绿茶抽些香烟。茶叶好差不论,必须泡得酽酽的:一杯水里有半杯淹没的茶叶。他的烟瘾有点大,吞云吐雾一天下来,少不了两包烟。

“抽烟危害健康,容易增加肺癌的罹患率。”就这句话,英诚诚的妻子在他耳边重复了不下数百次了。他不以为意,给妻子举例:“老刘,你也认识的。比我小好几岁呢,他不抽烟吧,前两年可不是得了胃癌走了。还有那个天天在森林公园里打太极拳的老孙,锻炼可积极,也不抽烟吧,据说是肾透支,没几个月活头了!”

妻子气得直跺脚:“不是一码事儿!”

“咋不是一码事?”英诚诚振振有辞:“科学家都证明了,人得癌症大多是身体免疫力下降导致了内分泌紊乱,和香烟没多大关联。你看啊,吃喝嫖赌咱不沾,一下班就老老实实地回家,坚决不结交酒肉朋友,工资装进钱包交给你。你叫我向东,我不会向西。要说做人的些许享受,也就是抽了几根花钱不多的香烟。你若是连这个都不允许了,我这后半辈子还有什么乐趣?没乐趣了,心情一准儿郁闷。郁闷了,身体还能不垮吗?”

英诚诚扯着科学的大旗,辩论得头头是道。妻子撇撇嘴,没作声,女人的心都软!之后,便不大限制他的“乐趣”了。

检察院的门卫有两个,日班夜班两班制。英诚诚和同事老曹一星期换一次班。老曹是八十年代后期的退伍兵,岁数比英诚诚正好小了一轮,也是个忠厚人,两个人挺谈得来的。日班的事情有点多:来客登记、接电话、给各个办公室发放报刊、进进出出的车辆放行、保证会客厅里的茶水供应、按季打理大厅内外的一些绿植,从早上上班到傍晚下班,也是忙忙碌碌的。

夜班就轻松多了,只要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关紧大门,捧着茶杯在卧室里看会儿电视,然后抽支烟,睡觉。

有一年,居然还有个胆大的小偷半夜里光顾了检察院的办公大楼,估摸着是从厕所那边翻围墙进来的。有几个办公室的门被撬开了,总共少了三四万块的办案经费。虽说那天是英诚诚当值,可谁也没有来说道他什么。

单位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员还是很通情理的:检察院毕竟不是百货大楼,不是金银首饰店,上夜班也不可能做到通宵达旦地巡场。再一个,办公楼里多的是书籍和案卷,小偷忙乎了一场才得手了这么点儿钱,损失也不算大。

尽管只是那么一次,英诚诚的心里还是暗自失落了一场。他在这个单位平平稳稳地工作了几十年了没出什么纰漏,临到快退休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总有点晚节不保的意思。

关于退休后的生活,英诚诚有两个小小的愿望。愿望之一是能暂时地撂下一切家务俗事,和妻子一起自由自在地去旅游几个月。

上了年纪,国产的舌头不会拐弯,英语里只听得懂一句“哈罗”一句“拜拜”,出了国门肯定是两眼一抹黑。新马泰之类的就算了吧,横渡大西洋豪华欧洲八国游啥的,指不定就是旅行社搞出来的噱头,不入圈套为佳。光是国内数得出的那些风景区和名胜古迹让他们老夫妻尽兴地瞧瞧,也够心满意足了!

愿望之二属于英诚诚的私心,提升一下抽烟的档次,把常年抽的三块五一包的白“将军”换成十元的“红塔山”。

饭桌上,倘是英诚诚小酒多贪了一杯,他就忍不住地和妻子掰扯掰扯这两个小愿望。妻子顺手夺下他的酒杯,又扔个大白眼给他:“还带我去旅游?你发财啦!给我画大饼吃?咱能有这么好的福气?我们外面去乐逍遥了,谁来照顾你娘?”

英诚诚的娘八十多岁了,身子骨倒还硬朗,吃吃喝喝的没问题,就是老年痴呆症日渐严重了,一天到晚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没头没脑地唠叨、发脾气。

老太太一辈子生了四个孩子,三男一女。英诚诚是老大,除了他跳出农门成了“公家人”,其余的三个全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正宗泥腿子,且家里的条件都不太好。英诚诚的老父亲去世后,英诚诚主动解决了兄妹们的后顾之忧,把独居的娘接到了县上来赡养。

这个事儿,英诚诚的妻子表示了理解。这些年,她也的的确确尽到了一个媳妇的本分,一心一意地照料着婆婆的起居,很少有出门的机会。所以,这也就是英诚诚心里感念她、想和她携手去浏览祖国大好河山的原因。

英诚诚在岗的基本工资是每月两千多,杂七杂八的补助、奖金算上去,一年将近四万块。退休后,奖金这一块肯定没戏了,拿到手的估计也就一个月三千左右。

英诚诚的妻子年轻时是县棉纺厂的工人。这个厂原来是东风县红得发紫的龙头企业,巅峰时刻厂里的员工超出了两千人,福利好得令其他厂里的工人眼红。职工们心满意足地上班下班,以为这样的日子能顺顺当当地一直延续到天荒地老。

忽然有一天,厂子开始走下坡路了,上班先是变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慢慢的,又变成了日晒网,最后,“一刀切”买断工龄的政策迅速出台了。

下岗的那一年,英诚诚的妻子不过四十三岁。工作黄掉了,生活还是要绿意盎然下去的。单凭英诚诚的收入撑起整个家庭,一个钢镚掰开当两个用,长年累月地下来,那叫一个吃紧。

他们夫妻俩吃穿方面不讲究,主要的精力都花在上初中的女儿身上。就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当块宝玉似的护着,说什么也不舍得委屈了她。英诚诚的妻子在小饭馆里打过零工,和旧同事合伙做过小本生意,在他们这一片的住宅区里租房子开过烟酒日杂店,两口子胼手胝足地把一家四口的日子编排下来了。

眼下,女儿研究生毕业,工作落实在南京某个国有企业。尽管还在基层上锻炼,但只要业务出色,就不愁没有出头的日子。

女儿懂事,有孝心。第一个月的工资领到手,特地从南京坐车回来。拉着妈妈去县百货大楼的首饰专柜挑了一对吊坠是叶片形状的金耳环。英诚诚的妻子带着耳朵上,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笑得合不拢嘴。

女儿给英诚诚买了两样东西:茶叶和香烟。茶叶是女儿托老家在云南的同事从一个作家那里买来的南汀烟火普洱茶,有种兰花香,识别度很高,国宴上专门用来招待外宾的,价格还不贵。香烟呢,是软中华。这么昂贵的烟,英诚诚自己没舍得抽几支。他上班时揣在上衣口袋里,很慷慨地分发给了单位里的一众烟友。人家拈起香烟嘴子一看上面的字:“呦!老英,你抽的烟可是局级的消费呀!”

英诚诚乐呵呵地掏出打火机,“嚓”的一声磕出火苗:“哪里哪里!我这不是刚刚享了我们家姑娘的福嘛。”

下班回家后,英诚诚也揣着“软中华”在自家附近溜达了几圈,给熟悉的街坊邻居们派了一圈烟。在这个地方住久了,大家伙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彼此间还是挺有交情的。

这个地方是棉纺厂的主宿舍区,户主绝大部分都是建厂初期的一批老职工。宿舍区的占地面积不小,一条平坦的水泥路(原先坑坑洼洼的,后来大家集资整修了一番),路两边是一排排等距的、向南的小平房。经历了多年的风吹日晒,房子的外观已经老态毕露了。

英诚诚的家,就在其中的一排矮平房里头,两个卧室,一个是英诚诚两口子的,一个是老太太(女儿在家上学时时,奶奶的床边又加了一张小床)的。另外还有一个连转身都要悠着点的小卫生间和小厨房。

屋外,有个长方形的小院子。西边的院墙下搭了个停放自行车、周转纸箱杂物的小棚子。下雨天,没干的衣服也晾在那棚子里。东边的院墙下放着一溜儿的白色泡沫箱,种了一些香葱,平时焖肉煎鱼能掐上几根调调味儿。栽了几株尖叶薄荷,夏天泡点凉茶解暑。插了一支月季花,粉红色的,天气不冷时,隔三岔五地开上几朵。还有几株生机勃勃的紫苏,据邻居高大力说,紫苏叶子炒螺蛳风味独特。紫苏苗是从高大力家院子里移过来的,好几年了。这东西皮实,有股冲脑门的怪味儿,不招虫子,用不着费心侍弄它,一样的长势喜人。

高大力夫妻是棉纺厂的双职工。高大力干机修工,他老婆做后勤。两人双双下岗后,高大力利用自己的手艺在小区外的马路牙子上支起了个修理自行车的摊子,早出晚归。

他老婆则四处打零工,只要能挣到钱,多苦的活儿都肯接。有一阵子,她还踩过拉客的三轮车,风吹日晒的,脸黑得像包龙图。

他们不是土生土长的东风县人,老家在东风县相邻的红旗县。他们在东风县待了二十三年,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东风县人。没有要紧的事情,一年也回不了一趟红旗县。

他们有个独生子,和英诚诚家的女儿同年,小时候一起在棉纺厂子弟小学读书,天天结伴上学放学,凑在一张桌子上写作业,在院子里跳绳、踢毽子、玩弹弹球,情同兄妹。

小孩子合得来,共用了一道院墙的两户人家的关系自然也是好的。你家有办不妥的事,我家想办法帮忙。我家做了点好菜,不忘送一份去你家尝尝。家里的大人临时出门,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钥匙和孩子都能够相互托付。后来小孩子上了初中,不在一个学校了,他们两家的感情还是一样的亲近。

夏天的夜晚,宿舍区的一群人聚在路边纳凉,手上挥着蒲扇呼呼地拍蚊子,嘴里开着玩笑,说他们两家知根知底的,以后指不定能结个儿女亲家。

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转过身,已是数年之后了。高大力的儿子书读得不高,职业学校毕业后去了县农机站做售后服务。社会最能历练人,也就是一两年的功夫,他的工作做熟了,和单位里的小会计谈起了恋爱。

他比英诚诚的女儿要早成家两年,他的儿子呱呱落地了,英诚诚的女儿才结婚-----她嫁了个驻地在南京的甘肃籍军官,小两口在南京落了户。隔年,也生了个九斤重的大胖小子。孩子的眼睛大大的、水水的,乳名就叫九斤。

英诚诚既高兴,又有点怅然。高兴的是,自己晋级为外公了。怅然的是,妻子得去南京常驻,帮女儿女婿带孩子。英诚诚没达到退休的年龄,况且他的老母亲还健在,家里也少不了个人照顾她。

老伴在女儿家一直待到孩子断奶,期间只是匆匆忙忙地回来住了一两个晚上,又马不停蹄地返往南京。

少来夫妻老来伴,老伴不在身边,英诚诚的日子过得简单潦草。多亏一墙之隔的高大力夫妻热心肠,时不时地跑来串串门子,聊聊天,送点自家现做的点心小菜,英诚诚才不觉得有多冷清。高大力的修理摊儿也没去摆了,儿子儿媳妇的单位效益不好,小俩口索性辞了职在菜市场旁边租了个店面开了一家卤菜店,想趁着年轻努力赚点钱,争取早点买上一套学区房。

卤菜店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小两口忙得脱不开身,高大力夫妻俩退居大后方,专职带孙子。大多数的中国父母都是这样,辛辛苦苦养大自己的孩子,到了本该“夕阳无限好”的晚年,又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侍弄孩子的孩子。往好处理解,是含饴弄孙。说得直白点,他们是被迫二次零报酬就业。

幸而女儿女婿通情理,不忍心总把英诚诚独自晾在一边儿,思来想去一番,让英诚诚的老伴带着蹒跚学步的九斤回到了东风县。

有老伴和外孙作陪,英诚诚迈出去的步子都不知不觉地轻盈了起来。他带小孩有一套-----女儿小时候就亲近他。九斤来家里住了两三天,马上跟外公黏糊到一块儿了。

棉纺厂的宿舍区的房子是老旧了些,可地方开阔,空气好、人多,日常的氛围和谐,孩子又有现成的小伙伴,天天过得开开心心的。

高大力的孙子和九斤仅相差两岁,小的追着大的跑,玩得乐颠颠的。有那么几回,英诚诚站在暖融融的阳光下看着两个小屁孩在门前的空地上大呼小叫地玩游戏,恍惚间有种穿越到从前的错觉。

小孩子真是一把尺子啊!一刻不停在长大,以此来印证着大人们的年华飞逝。他见证了女儿的成长,又有幸见证着小外孙的成长。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幸福。如果不是春暖花开的开始有了个冰天雪地的结局,那么,英诚诚会一直幸福下去!

九斤六岁时,右边的眼睛受了伤,是被高大力的孙子用一根笤帚柄戳伤的。两个活泼好动的孩子爱看《西游记》,还对着电视机模仿孙悟空和黑熊精手持武器对打。一打,打出了九斤半张脸的鲜血。

送到医院后,医生一看,连连摇头:眼球破裂了!

英诚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暴汗如雨。

高大力当时陪着一道去的,他耷拉着脑袋拉起英诚诚。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家孙子闯下的祸,我们会负责到底的。

英诚诚的脑子里轰隆隆地开着列车:怎么负责?眼珠子都坏掉了!才五岁的孩子呀!脚下的路还长着呢?这只眼睛就算最大程度地修补成功,也绝对达不到正常的视力了。孩子往后该怎么办?!女儿女婿那边我该怎么向他们交代。

厄运当头,大人诛的是心,小孩遭的是罪。九斤受伤的右眼一次次地发炎,一趟趟地求医。哪怕是去了省城最顶尖的眼科医院,委托了最优秀的医生,用了最贵的进口药,连续住院做了好几期的修补手术,可萎缩了的眼球还是被迫摘除了。塌陷的眼眶中暂时安装了一只义眼,前前后后总计花了二十来万的医疗费。这些钱,是高大力一家攒着准备买房子的首付款。

高大力家的积蓄用完了,九斤的问题还没完。医生说,现阶段安装的这只义眼是个过渡。随着年龄的增长,孩子脸颊的结构会不断发生变化,义眼需要保证定期的养护和及时的更换,不然的话,难保不出现其它隐患。总而言之,这就是一桩烧钱无止境的“善后工程”。

医生阐述的未来任重而道远,英诚诚一家的胸口顿时又被压上了沉甸甸的巨石。尤其是英诚诚,五内俱焚,只恨不能把九斤所遭受的巨大劫难转移到自己身上。

高大力一家人心里也不好过!不谙世事的小孙子一个无心之过,把一个勤扒苦挣省吃俭用的家庭折腾得家底朝天。而且,照目前的情况看,九斤的义眼修复什么时候能到头还是个未知数。高大力的媳妇怨恼之下和公公婆婆大吵一架,抛下了儿子哭着跑回了娘家,赖以为业的卤菜店也不管了,斩钉截铁地说要离婚。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高、英两家几十年的友好睦邻关系走到了尽头。高大力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主动去找英诚诚摊牌: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孩子一起玩出了事,原因不是单方面的,支付了九斤前期的医疗费用我们家算仁义尽至的了。你们也看到吧,我儿子媳妇的婚姻为这事儿都快完蛋了。我们老夫妻俩才多少退休金,你们不是不知道。我们自己的日子过不过,总不可能为你们家外孙负担到两脚伸直的一天吧!

高大力的一席话,英诚诚一家如何能消化得了!九斤瞎掉了一只眼睛会不会出现并发症,目前还不能定论。失去一只眼睛,九斤就不能再算是一个正常孩子了,他往后的每一步都是艰难的,人生势必会脱离正常轨道。这难道不是因你家的孩子而起吗?你们作为监护人,不该承担这个责任吗?

一边是两家的大人闹得怒目相向不依不饶,一边又爆发了最揪心、最倒霉、最棘手的新问题:九斤报废了的右眼神经四周炎症扩散,直接影响了原本完好的左眼。

英诚诚心力交瘁,他无暇去和高大力一家理论,全心全意地陪着九斤四处求医。日历一张张地翻过,内容却永远只有一个。在辗转难眠的夜里,他望着睡在身畔的九斤,泪水无声地滴落在枕头上。竭尽所能的付出换来了一家人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九斤的双眼,永久性地失明了!

高大力两口子趁着英诚诚夫妻带着九斤去省城求医时,悄悄搬离了棉纺厂宿舍区,去了红旗县的农村老家。对外,他们声称是父母年迈多病,要他们回去尽孝。要说这是他们的本意,谁会相信呢?

当英诚诚出现在检察院门口时,昔日的同事老曹第一眼都没认得出他来,这才过了几年,英诚诚曾引以为豪的一头黑发全白了,白得仿佛腊月里一团雪,令人不忍直视!

他来托单位的老领导帮忙,看能否推荐一位有经验的律师。高大力一家离开了东风县并不代表他们就可以和此事撇尽关系。英诚诚摸去红旗县找过他们几次,他们一概避而不见。既然凭个人的力量解决不了难题,那就只好走法律的程序了,尽最大的可能为九斤争取一个公道。

十岁的九斤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六了,圆寸头,胖乎乎的脸蛋,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眼镜。他不爱说话,嘴角微微地抿着,显得安静而老成。若非他手上拿着的那支标志性的盲杖,恐怕没有几个人能猜得到,这个英俊可爱的小男孩今生永远被隔离在了光明之外。他没有去南京的父母身边生活,反而一直留在外公的身边,这也是英诚诚一再和女儿争取的结果。九斤读盲校,由别人照顾,他不放心!

英诚诚从办公大楼里走了出来,老曹立在门卫室前向他招手:“老英,来坐会儿嘛。”

搁在一起共事的那些年,英诚诚和老曹并肩站着,都一点不显老相。这会儿,老英脑袋上的白发稀稀疏疏。嗐!老曹暗暗地在心底叹一声,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老英。

英诚诚摇摇头:“不抽了!”

“戒了?”

“前两年就戒了。我们九斤说过了,吸烟对健康不利。”

老曹笑笑:“孩子的话倒是入你的耳了?”

老英咧咧嘴,答非所问:“女儿女婿把一个完好的孩子交到我手上,是我不称职,九斤的眼睛才毁了。这事都怨我,女儿女婿现在又生了个女儿,我让老伴在南京专心照顾外孙女。我六十多岁了,个人也别无所求。把烟戒了,力争身体健健康康的不出问题,活得长久一些,有生之年的唯一任务就是尽心陪护九斤。我在一天,当一天他的眼睛,做一天他的引路人,绝不叫孩子觉得委屈!”

老曹默默地把香烟收回口袋里,一阵心酸。他伸出右手拍了拍英诚诚的肩膀,轻轻地说了一句:“老英,你,好好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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