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启辰
兰花一手紧紧握着她娘给的两分钱,一手抱着个碗,往坡下的村里跑,她要去小卖部买蜂糖。
小妹妹得了脑瘤,从医院接回来就开始发烧,今天晚上烧得小脸通红,连人都快认不得了。村里的赤脚医生来了又走了,走时告诉兰花娘,这大概是妹妹的最后一晚,怕是过不了夜。
兰花娘念叨着要让菊丫头喝口蜂糖水再走,忍着泪到兰花奶奶那借了两分钱塞给兰花,让她快跑,去给小妹妹买勺蜂糖。
前年年景好,大堂哥成亲,兰花带着妹妹去看新娘子,得了一碗蜂糖水。那是兰花和妹妹第一次喝到那么香甜的东西,过了好些天提起来还直咽口水。妹妹还凑到她们娘身边说长大了要让爹娘天天都喝蜂糖水。
两分钱,也只能买一小勺蜂糖。因为看病,家里还欠着小卖部爱民叔的账,不知道能不能买到蜂糖。
月亮清冷的照着大地,兰花攥着钱在小路上快步走。她不敢跑,一则是下坡,又是晚上,她怕摔倒了误事。
路边草丛里,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发出“咕吱、咕吱”的声音,兰花一下想起小时候老人讲的啃骨头的饿死鬼故事。可是她不敢停,她害怕跑的慢了,妹妹就等不到蜂糖。
兰花极喜欢她的小妹妹,那双眼睛就像屋后老杏子树结的果,精神极了。妹妹从出生就没喝上几口奶,靠着红薯糊糊,吊着一口气,好不容易养到六岁,一直瘦瘦小小。
妹妹全身头最大,四肢像火柴棍一样戳在身上。村里的浑小子叫妹妹“丑丫头”,兰花不知道因为这个和他们干过多少仗。兰花坚信大眼睛的妹妹长大一定错不了。
上半年,妹妹突然说自己头疼,最疼的时候,什么东西都看不见。爹娘把她放在家,托给奶奶照看,带着妹妹去了县城。第三天,爹自己回来,在村里借了一天的钱,又走了,据说要去市里。可是没等一个星期,爹娘带着妹妹就回来了。
兰花埋头向坡下走,出了一头汗就到了村口。爱民叔家的小卖部在他家院子里,兰花扑到大门上,一边用力拍门,一边喊“爱民叔,快开门,我是坡上王家的兰花”。
不一会儿爱民叔把门儿打开,问她:“兰丫头,你有啥事呀?”玉兰捧着那两分钱,仰着脸说:“大爷,俺妈让俺过来,给俺妹,买口蜂糖吃”。爱民叔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两分钱,叹口气,让她进了院子。
爱民叔家的大娘从屋里抱出一个小小的瓷罐子。她拿着把小勺舀了半勺蜂糖出来,看了看,把勺子往罐子里重重地伸了伸,使劲地刮了刮,舀了满满的一勺蜂糖,放到她碗里。大娘嘱咐兰花趁着月亮快往回走。
兰花顾不上道谢,端着碗,向家跑去。蜂糖勾人的甜味儿,一丝一缕的往她的鼻子里面钻。哎,真香呀!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上坡。那次婚礼上得的蜂糖水,兰花就抿了一下,剩下的都让给了妹妹。妹妹的眼睛笑弯弯的,可还舍不得喝,想捧回家。
蜂糖的香味闻不到了,兰花跑得快,迎着的山风把那点儿香味儿又吹散。兰花肚子咕噜噜地响,有点心慌,可她顾不上。她惦记着妹妹,妹妹还在家里等她。她要跑快点,再跑快点。
兰花看到去田里的方向有两个光亮在摇动,她没有细看,扭身向家里跑。兰花的嗓子干疼,可她不敢停。
终于近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不是很清晰的传来。哭声越来越清晰,兰花捧着碗进了家。她紧了紧颤抖的手,急切地看向妹妹躺的炕。妹妹不在床上,妈妈坐在地上抱着妹妹的衣服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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