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一般在小年前就放假了,不管成绩好不好,这一天是无忧无虑地度过,就算成绩不好,惩罚也在领通知书那天就结束了。
到了小年这一天,村落里的空气中时不时传来零零散散的擦炮、摔炮声以及爆玉米花、米花的巨大轰鸣声,当然了还有挨家挨户零散的锣鼓声,只不过锣鼓声在清晨的太阳升起没多久就消失在村庄的空气中。
玉米花及米花的香味从清晨的第一锅爆开后就逐步弥漫在村子的空气中,越飘越远。村子里那些叔叔婶婶及其他乡邻,吃过早饭后,都去地里挖葱或者砍些白菜弄点芫荽、菠菜等,再把弄回来这些菜收拾好,准备第二天去镇上赶年集,并顺便置办点年货。
到了临近傍晚,天空慢慢地暗下来,比较讲究的人家,会在门口燃放鞭炮并烧点冥币,送灶王爷升天,火药味与纸灰味瞬间又夹杂到空气中去。对于这种事,我向来是不感兴趣的,再者,我家从来没有在这一天燃放鞭炮等一些无聊的活动。所以细节方面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家虽然没有放鞭炮,但父母还是在收拾完菜后,准备过小年夜。父亲会去收拾一些干柴,抱到锅灶前,母亲则开始和面,准备做烧饼。
贪玩的我,此时还在外面玩。出了我家后面的巷子,有一条南北方向的中心路,顺着路向南走七八米的地方,有一个精神病兼单身汉的一户人家,他的门口有几棵高大的榆树和一个褪去皮的老枣树。
由于他经常云游四方,常年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小年这一天也不例外,他的土坯瓦房,两扇木门紧闭。我们几个小孩就在他的房檐下玩,还有村子里的几个妇女,她们拎着竹篮,篮子里放着玉米粒或者大米,也站在这里准备爆玉米花,等过年让小孩子们吃。
屋檐下,有一个穿着黑色棉袄的男人,身材中等,大概五十岁左右,坐在一个小凳子上。身旁放着一个竹筐和一根钢筋,筐子里放着玉米棒用来生火;正前方支着一个炉子,红灿灿的火苗烘烤着架子炉子上的一个铁锅,锅的形状犹如一个炸弹,浑身是圆的,中间的部分特别大,两头是小的;一头在这个男人的手里,上面有一个刻度表,指针轻声地走动着,锅也跟着打转,另外一头撑起一个巨大的灰色帆布袋,袋子有两米多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们几个小孩围着火炉烤手,爆玉米花的师傅,手持着锅,慢条斯理地跟随着锅转动,并时不时地往炉子里加入玉米棒。我们身旁的几个妇女,她们彼此唠着家长里短或时不时地问这个爆玉米花的男人,还要多久才能出锅,我们只管烤火,等待开锅爆炸的那一刻。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只见他一只手掂起炉子上的锅,斜在地上,另一只手拿起钢筋,准备开锅。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们撤出两米远,刚用手捂住耳朵时,只见他手起刀落地撬开了锅,发出轰隆的爆炸声。一团爆米花的香味从锅里一溜烟地往空气中散去,我们几个小孩,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地去抢散落在地上的玉米花,如同争抢食物吃的几只小鸡。
就在我们抢完地上的玉米花时,锅里面及锅后面帆布袋子里的爆米花已经倒入其中一个妇女的竹篮里,锅里又加入了另一个妇女的玉米粒,师傅把锅锁好,再一次支在炉子上烘烤着,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母亲叫我的声音,我一溜烟地回家了。
简陋的厨房,柴油灯的火苗一闪一闪的,灯芯上时不时地结出一个黑色的灯花,父亲用铁丝挑掉;大铁锅里冒着香喷喷的热气,厨房菜板上放着刚出锅的六个烧饼,金黄金黄的,一个个地码在盘子里。
“那是刚出锅的烧饼,饿的话,你先吃,看味道如何?”母亲温柔地指着烧饼,对我说。
我看了一眼坐在灶膛前的父亲,他笑着说。
“你先去尝尝,看看今晚你妈的手艺咋样?”锅里正煮着粉丝豆腐汤,等会就好。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去,麻利地从盘子里拿起一个烧饼,狼吞虎咽地啃起来。烧饼里面葱花、花椒叶与花生油等搭配起来的味道,让经受诱惑的胃得到片刻的安宁。我一边吃着一边红着小脸兴奋地说。
“妈,你这手艺真不错,好吃,要是天天能吃到这么大的油水,该多好!”
“哼,就你那成绩,还想天天吃么?等你啥时得奖状了再说!”父亲似笑非笑地说。
我也就沉默地向院子走去,一边在院子里吃着烧饼,一边看着天空中的星星,闻着香味与火药味夹杂的空气,感受着年的味道。
随后,一家人在昏暗的油灯下,吃着用豆腐、凉粉、粉丝、猪杂做的汤,平平淡淡地度过小年夜。
后来,世道多艰,母亲病倒,我也逐渐长大,小年夜的火药味如旧,只是再也没看到爆玉米花的那个师傅,再也没吃上母亲做的烧饼,小年夜里父亲经常要在昏暗的夜色下修理卖菜的自行车,以便第二天能顺利去赶集。
直到政府的帮扶逐步加大,我们这种底层百姓物质生活得到逐步提升后,我每年春节回家后,总会买些豆腐、凉粉加上自己地里的白菜、萝卜等做一顿简单的咸杂汤,也就度过了小年夜。
最后,我在这里,祝福来自天南地北的简友,小年快乐,开心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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