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娘得了恶疾,那一晚上爹一夜没有合眼,天刚五更的时候他便起了床,他将架子车从牛棚里面推出来,然后放在院子里面,他从院子东南角抱来玉米秸秆平整的铺在架子车上,然后又从堂屋里面的红色柜子里拿出来一床新的棉被铺在秸秆上,他用那干燥且满是乱纹的手铺整齐,就半蹲在架子车旁吸起旱烟来,旱烟一明一灭与黑夜形成鲜明对比,他抬头望了一眼五更的天,然后停止了吸烟。他将烟杆轻轻的在架子车上敲了几下,便推开堂屋的门进了屋。
他小心翼翼的将娘从堂屋里面搀扶起来,然后让娘躺在架子车上,便在黑夜中摸索着向县城的医院走去。
不知道哪个村庄那户人家的鸡开始了今天第一声的鸣叫,它的鸣叫驱走了黑夜,黑夜慢慢的散去东方的天开始出现一片片淡红与白。
架子车的缰绳狠狠的深陷在爹的肩膀上,他每走一段路就要歇息几分钟,他也不抽烟只是半蹲或者就站在架子车旁看一看近处的景远方的人,然后就又沿着官道向前走去。
娘微微睁开眼,对着爹说道:“他爹,他爹你把毛巾放在缰绳下面。”
娘挣扎着要起身将毛巾递给爹,爹一边接过毛巾一边说道:“你赶快躺下,躺下。”
毛巾放在肩膀上,减少了缰绳所带来的酸痛感,爹便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将近中午十二点的时候爹拉着娘终于到了县城的西关医院,爹到了医院便忙着给娘挂号、找门诊,忙活了大半天后,一个戴着眼镜身子有些瘦削的中年大夫对着爹说道:“大叔啊,大娘这病得住院。”
爹恭敬的问道:“大夫您看这得花多少钱。”
“你先准备150元吧!”
爹没有发出惊讶的声音也没有长叹,他只是点了点头。
大夫刚要走,他又拖着有些笨重的身子追上大夫:“能不能先住下,我我回家取钱。”
大夫摇了摇头便走了。
爹晚上回到家后一晚上没有入睡,他在灶房里面坐了一夜,一袋子烟丝被他吸的空空如也。
天刚亮,村西的屠户于三江带着两个伙计上了门,他扯着那嘶哑的嗓子喊道:“叔,叔。”
爹从灶房里面走出来:“三江来了。”
爹从上衣口袋里面拿出来一盒散花烟递给了三个人。
三个人也没有吸,只是夹在了各自的耳朵上。
于三江说道:“叔,咱看看猪吧。”
爹带着他们三个走到南墙旁边的猪圈旁,三江麻利的进了猪圈然后看似随意但却精准的摸了摸猪,转身皱着眉头便出了猪圈,从耳朵上取下烟点燃吸了几口,对着爹说道:“叔,这猪还有点小,如果杀了不出肉啊,这样吧,还有两个月要过年了,你再帮着我养两天,我先把定钱给你。”
说着便从身上拿出了二百块钱,递到了爹的手中。
爹有些意外的拿着钱,不知道说什么。
于三江将烟掐灭,笑着对爹说道:“叔你可得给养好了,过两个月我可来收猪了。”
爹使劲的点着头,脸上有些舒展之意的送走了他们。
学徒一边走一边问道:“三江叔,咱今个不是宰猪呢吗?”
于三江对着学徒说道:“我与他儿子从小关系要好,大娘生病了我得帮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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