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过年的气氛愈浓厚,我和母亲正坐在炉子旁烤火。正唠的来劲时,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激烈的吵闹,还伴着砸东西的声响。我有些愣,母亲却赶忙起身跑了过去。
当我跟出去后才晓得:廖平,又和他媳妇儿打架了。
门口己经聚集了一大堆人,我凑着往里面看了几眼,顿时有些发呕。只见小小的单人间里,布置着他们的婚房。本该是很温馨,被子却被甩在了地下,家具被砸的乱七八糟,屋里一片狼藉。
只见廖平坐在地板上,像是入了邪一般发着抖,嘴皮咬的紫青,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而他媳妇满脸惊恐的,跪在地上抱着他大哭不止,脸上尽是泪痕,头发也凌乱不堪的披着。旁边扔着一把水果刀,还有些沾满血迹的卫生纸。这时我才注意到廖平的左小腿上,正不停的在往出渗着血。
他媳妇把纸一卷一卷的给包上,忙的手忙脚乱,血却流的止也止不住。廖平抱住他的左腿,发疯的吼着说:我不想再活了,你们都滚开,给我滚开!
我听的有些渗人,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别人也不敢进去劝,都站在门外瞅着,或是怕给自己沾上事非,就跟着大家一起凑热闹罢了,人情间的世故便是如此。
这时候,刚上地干活没一阵的廖三社也被喊了回来。他扔下锄头跑了进去,看到儿子坐在地上发狂,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嘴角有些抽噎的,冲上去就给了一巴掌,响亮的声音让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过片刻,廖平却闹得更凶了。他们父子俩扯来闹去,弄的本来有一些已经不流血的伤口,又重新裂开了。这时一直跪在地上的媳妇站了起来,带着哭音说:爸,我求你出去。
廖三社看见儿子儿媳这样,脸都涨红了。对儿子放了一句狠话:廖平你有种,我们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我再也不管你了。他气愤的甩手而出,几步走到了院子边上。围在外面的人赶紧把他拉住,想让他平息一下怒气。没想到他却躲开众人,把手握住一拳又一拳的打在水泥地板上,别人也拉不住,一会就被砸的有些血肉模糊。
后来廖三社忽然停了手,也不理别人。一个人蹲在了墙角,自顾抽起了烟。
大家不再管他,屋里的情况却更为严重。廖平不停得折腾,弄的伤口倒更重了些。趁大家转易注意力, 他还妄想偷偷捡起那把水果刀,再给自己来上一刀,幸好被媳妇一把给夺过。渐渐得大家发现廖平越来越神经失常,他在不停的抖,全身都在发着颤。他瘫在地上,显得极其得痛苦。嘴里还口齿不清的念叨着:媳妇再让我吸一口,就一口。我好难受,我受不了了……
大家在门外都听懵了,也不敢言语什么。只是心里都明了,这孩子怕是染上了不好的东西。屋里的廖平还在闹着,这时村里的张叔打电话找来了一个面包车。大家想把廖平先抬到车上,可他却不停的乱动,把伤口扯的更大了。就在众人招架不住时,他妈刘月梅也打车回来了。
只知道前两天她回了趟娘家,屁股还没坐热乎,就有人打电话来说他儿子出事了,她这才匆忙赶过来。这样一个中年女人,身材臃肿,头上包着灰头巾,这般冷的天里还穿的很旧的单衣,蜡黄的脸上显得十分无力,仿佛印证了这些年来她过的并不好。
只见刚才还在闹腾的廖平,看到他母亲来了,忽然安静了下来。他猛的跪在了母亲刘月梅脚边,满脸泪水得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忽然开始疯狂的磕起了头,边磕还边大声的哭丧的说:母亲,儿子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你啊……。他磕的越发起劲,大家都围在他身边,看着这个年轻人的举动。我也站在旁边看着,鼻子有些酸了。大家都默默无语,也没有去阻止。
这时的刘月梅用手捂着嘴,强忍着眼里的泪水,说了一句:廖平,听话起来。
廖平却不为所动,磕的脑门都出血了。大家没想到的是,一辈子最爱面子的刘月梅,突然一下子跪在了儿子面前,拉起了了他往下磕的头,用袖子把脸上给擦了又擦,有些愧疚的说:儿子,妈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这时廖平情绪更为激动了,他又不停颤抖了起来,嘴里还边哭着说:妈,大家以后都看不起我廖平了!我吸了大烟,没人会看得起这样一个人,妈让我死吧,求求你,求求你……紧接着又猛然的磕起了头,刘月梅早已哭的成了泪人。
岁月给这个女人爱情,并没有所眷恋她。苦日子过怕了,即使穷,她也没有放弃过这个家,因为她得撑着,这个家才不会散尽。
这时大家都在把廖平往车上抬,廖三社突然走了过来。他有些疲乏得告诉刘月梅:你在家里呆着,我去医院给守着。
就这样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大家帮忙收拾了一下残局。刘月梅也被我母亲硬拉到了屋里,想让她先缓和一下心情。添了几块炭火后,我母亲为她端来了一杯糖水说:月梅,别着急了,先喝点吧。
屋子里很暖和,却陷入了寂静。刘月梅手里端着杯子,嘴皮明明干裂了,却也没有喝上几口。忽然她有些哭意的开口说:大妹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现在我该如何是好。
话说事情的始末得拉扯到很久以前,听我妈讲,那时候年轻的刘月梅长的可俊俏了,可她偏偏喜欢附近村里的廖三社,最后不顾家人反对硬是嫁了过去。
之后虽然廖三社家里穷苦,两个人也都卖力的干活,日子开始殷实了些。过了一年后,刘月梅怀孕了,但生的时候难产,差点死在了手术台上。最后生下了个男婴,自此这月梅的身体落得常年病快快的。
在廖平四岁时,没想到她又怀孕了。不顾别人劝告,坚持的生下了二儿子廖宝哥,夫妻俩一直特别疼爱这个小儿子,每天抱在怀里不离手。而对于大儿子廖平,倒是好些年忽略了照顾与管束。
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廖平长的黝黑又高大,在家里爸妈也不常管他。这小伙为人老实又听话,从不说什么家里人对他怎样。眼看着一起的朋友都陆续结婚了,老两口也没寻思着给廖平娶个媳妇。老两口整天就只盼着在外打工的二儿子,过的好不好。
后来,二儿子廖宝哥外面打工终于回来了。这人长的眉清目秀的,而且脸上白嫩得能掐出水来。带个眼镜,斯斯文文的,这可把老两口乐坏了。他还带来了个漂亮的女朋友。老两口迅速的在乡下摆了酒席,结了婚后这廖宝哥在家待了一段时间,平时跟着一帮哥们儿鬼混,私下就打着父母名义在村里人那里四处借钱。
几个月过后,廖宝哥便给父母说想带着媳妇回去一趟,老两口立马就给装了一大袋东西。临走时刘月梅还把家里积攒的大半积蓄,塞到了儿子手里,到此就匆匆一别。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二儿子却没有回家。老两口有些急了,打听了好久也没任何消息。直到有一天村里的二强外出打工回来了,一次在闲聊中,他提起了廖宝哥。他说:我见过他,听人说他好像当了谁家的上门女婿,说以后就在那里扎根了再也不回这穷窝窝了。也可怜了那老两口,那小子也真知道享福,哈哈!
渐渐的大家都在议论非非,直到有一天这事传到了老两口的耳朵里后,一听就都炸了起来,家里已经穷的只能个温保,本来以为指望着二儿子,可他却不回来了……。自此老两口大病一场,后来的日子过的更为困苦。眼看大儿子也三十了过了,刘月梅图了个不花钱,给廖平娶来了个丑媳妇,也没摆酒席。
那老两口,平常很少给廖平钱。导致廖平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给媳妇买不起,整日还要守在家里照顾他们。小两口整日干活,吃的是清汤面,喝的是白水。
后来这廖平由于为人太过老实,听信别人的教唆。整日里开始胡窜,悄悄的吸起了大烟又成了瘾。偷了老两口钱后,他们才发现根本却管不住大儿子。后来这廖平由于没钱,烟瘾犯的又太严重时,就在迷迷糊糊中拿起水果刀给了自己一刀,也就发生了故事开头的一幕。
回过头来,老两口或许反醒了。却已经把儿子推在了困苦的边缘,他们貌似毁了大儿子廖平的一生。两个人都沉默起来,刘月梅先起身,淡淡的了说一句:我想先回去,把家里的那只老母鸡给杀了,熬成汤带给廖平先补补。
外面天色微暗,暗涌的云层里谁也不知道藏着什么变数。只能在挽救不了的情况下,尽量的做好眼前。
后话:有时候做父母的偏心,或许是他们用了一个错误的角度去看待。我们不能责怪,但也要深思这到底是谁的错?是否是时代的变化,这老一辈人思想应该发生转变了。
困苦的一生,谁想这样。
2018.1.9
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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