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要不重新弄一个吧。总觉得这个不好看。”抹茶姑娘坐在一个矮的木头板凳上,拿着一个银镯子,有点懊恼地低着头。
她后面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着这个小姑娘,这已经是第5个了,虽说每毁坏一个镯子,都会赔相应的钱,可是有这个钱去另外买个礼物不是更好,为什么非跟一个银镯子过不去呢。
双廊的路因为要重修,路上到处被挖的不平整,他看着门口拥挤着的游客,一个月前眼前这个小女孩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现在却是他临时收的爱徒。
那天的双廊下过雨后,天空还没放晴,路上到处都是积水,泥泞的道路被游客才过后显的有点丑。他出了店门想去前面老李家吃晚饭。锁门转了个身就撞上了一个匆匆忙忙的小女孩,小女孩说声对不起后,抬头看了一下“老板,关门了呀,我想买镯子。”他打量了这个小女孩一眼,看了一下时间,心想:既然还早,就等这个小女孩买完再去吃。”
他开门后,小女孩进门后趴在柜台上,让他拿了几个镯子后反复的看,他问:“打算送给谁?我帮你看看。”小女孩没理他继续拿了一个看了起来,忽然看着他说:“我想可以自己做一个,你可不可以教我,交多少学费都可以。”
这种情况他倒也不是没遇见过,无非是路过游客中有些文艺情怀的,总是也会有这样要求的,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的不容易,以为只是几天就能打磨出来的小把戏,但是他一般也不会拒绝这种要求,一般会让他们自己选个镯子,让他们自己在镯子里面刻几个字,但是全都是免费的,毕竟这年头有点情怀不容易。
他问:“打算待多久。”
抹茶姑娘答:“做出一个简单的手镯为止。”
他继续问:“什么简单样的。”
她回:“就是简单的环就行。”
这倒让他有点意外,在想既然是送人的,店里这么做工精美的镯子到底哪点入不了她眼,如果说想表达点心意,完全可以自己在镯子里面刻字,简单可行,为什么这么执着。
他问:“你知不知道这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说:“师父,我留三个月。”
他说:“好那你明天再过来,现在我要出去吃晚饭。”
他没多问,她也没多说,他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待会要去哪,明天会不会来。
第二天上正好是国庆长假后的第一天,外面街上的人很明显少了很多,张师傅像往常一样坐在店门口喝茶,临近中午的时候,他看到了抹茶姑娘手里面端着个盘子,上面放了两碗米线。看着他笑着说:“海街阿姐那里买的,超好吃的。”
他很讶异这个姑娘对这里的了解,而今天的她穿了一套当地白族的服装,乍一看像极了本地人,可是细一看还是会看出不一样,她皮肤很白,眼睛很大,有着一股天生的自信。
抹茶姑娘看着他说:“师父,你是不怎么爱讲话,还是不信我,要不这两个星期,我不学手艺,我只负责给您做卫生怎么样。”
张师傅世代家传手工打造银器、银饰,算不得顶尖的手艺人,但在当地口碑还不错。
张师傅还是答应了抹茶姑娘,他倒也不担心眼前这姑娘有什么坏心思,最不济也就半途而废,自己也不算有什么损失。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抹茶姑娘真的只是帮张师傅打扫卫生,然后陪他一起喝茶,有客人的时候也只是静静地听他跟客人说话。
很多时候张师傅看着门外的人来人往说现在的双廊和以前不一样了,人多了,热闹了,自然就没以前安静了,抹茶姑娘看得出来师父还是更喜欢安静的双廊。这种短时间内靠旅游事业发展起来的地方,很多东西放佛就是一夜之间变的,一夜之间翻天覆地,有些东西冲击后会显得不协调。
但是于她而言,这样的双廊亦是美的。因为她作为一个旅客喜欢的只是双廊的景色,能带走的也就仅是这些而已。
半个月后,张师傅开始教抹茶姑娘打手镯,许是抹茶姑娘对镯子要求不是那么高,也可能是抹茶姑娘悟性高,张师傅教的很顺手,可是当这个姑娘对第5个镯子不满意的时候,张师傅知道了要求不高并不代表就可以不完美。就算只是个普通的银环,但也必须是是个完美的环。
他不知道这姑娘身上那股韧劲和较真劲是哪来的。
他无奈的又让她重新开始。
就在抹茶姑娘的第7个银镯出来后,她很开心地给张师傅说就它了。张师傅拿过来一瞧这跟之前那个比起来好像没什么差别,甚至瑕疵更多,怎么就不坚持了呢。
他问:“确定好了吗,继续做的话你一定会做出更好的。”
她说:“不用了,本来就想第7个不管什么样子都是它了。”
那一刻,张师傅明白了,完美并不代表着漂亮。
还真是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他笑着摇了摇头。
可是抹茶姑娘并没有表现出成功后那种喜悦,她说:“师父,晚上我请你喝酒吧,算是庆祝。”张师傅说:“要请也是我请,算是师父给你的践行。”
抹茶姑娘一愣,她没提过归期,师父怎么会知。
张师傅笑笑,他自然知,虽然那个手镯和之前的没什么区别,可是里面却有一个英文名字,后面加了一个7。既然完成了,自然就该回去了。
抹茶姑娘笑了笑:“不知不觉已经3个月了呢。”张师傅说:“不止呢。”
可是抹茶姑娘笑着笑着眼睛里却闪着泪光了。
抹茶姑娘酒量真不赖,她说:“师父你知道为什么偏偏是7么。”
原来她不止对7这个数字执着,她执着于所有带7这个数字的字眼。每个月的7号、17号、27号,凡是带7的字眼她都执着,后来连星期天都觉得别扭。这些执着来源于一个名字里带柒的人,他们相识在17岁,恋爱在17岁,分手却是在7年后,她说觉得挺戏剧化的吧,可是就是这么戏剧化。
没有所谓的7年之痒,依旧爱着,可还是分开了,说到底人还是爱自己的吧,要不然两个人怎么谁都不肯妥协,他还是没为她留在这个地方,而她也不肯跟他回家,说到底还是懦弱了点,不敢和父母叫板。
有时候的感情脆弱到让人难以理解,不过是恋爱时期的发发牢骚,谁知竟就这么成为了一段历史。她觉得就像没爱过一样,可每天却感受那份真实。从那以后她惧怕所有带7的字眼。
她已经满脸通红,眼睛充血,浑身大片大片的通红,像是要渗出血来了。张师傅起身去药店,抹茶姑娘说:“师父,不用了,过敏而已,过会就好了。”他心疼地问:“过敏还喝这么多。”她不正经地笑:“因为酒量好嘛,想让别人知道。”
她总是这么不正经,认识这么久了,说话总是不正经,像个痞痞的人。
她继续说:“因为他手上戴了一个镯子,那个是家人给他保平安用的,所以一直戴着,就是简简单单地一个镯子,没有花纹,前段时间他没再戴了,是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掉了,他说像是多年的习惯没了,有点难过。”
“他不是那种买不起奢侈品的人,只是他很念旧,只喜欢那个镯子,我只是想让他开心一点而已。”
她说:“师父,挺矫情的吧。”“谁说不是呢”
抹茶姑娘说:“师父,你知道么,他可喜欢这个双廊了,说以后一定会带着我来,师父你知道抹茶平时跟什么搭配么?跟红豆在一起可好吃了。”她自问自答到。
他看着她心口有点堵,他在想如果10年前自己的女儿没出车祸,应该也如她这么大,同他讲她的感情琐事吧。
抹茶姑娘看着窗外,月亮很大,洱海在夜空中显出不一样的美,此刻亦是凌晨三点,她说:“师父,谢谢你的践行,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天亮我就去赶飞机了,就不再和您来告别了,但是我一定会回来看您的。”
说完她抱了一下张师傅。
第二天张师傅依旧开店做生意,只是再也没有抹茶姑娘的影子了。路过的阿姐也总会问他:“你那个徒弟去哪了,走了呀,给她做了好吃的耳块呢。”他愕然,这个小姑娘竟这么讨喜,这么多人喜欢她。
他刷了一下朋友圈,抹茶姑娘拿着那个银镯拍了张图,配文:“以后谁要娶了一个名字里带柒,爱吃红豆的女孩,一定要记得善待她,毕竟她是我真个青春唯一爱过的人。”
原来是她并非他。
他还是不够了解她,原来她所有的不正经都是为了给自己留条退路。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碰到过要自己做镯子的人,他也渐渐的养成了会看路过客人的习惯,总觉得有一天突然就会看到她了。
抹茶和红豆也许是最好的搭配,可是并不是唯一的可能。
所以希望你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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