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圆的身子,灰白色的条纹摇曳着水波光影,它枕着长柳柔软的嫩绿色枝叶,眯着眼惫懒地瞅着那变幻莫测的苍穹。
溪水哼着烂熟的调子很容易地从它身边滑溜过去,它偶尔会想到点什么,可是它轻轻地摇摇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卧姿,转过头去看那油绿绿的水草的舞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是的,它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只是一味地任光阴流转。它过的舒适吗?
或许吧,但它甚至没有一面镜子,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的样貌。可它也实在不需要这么一面镜子,它会被自己圆润的线条,扁平的身形给吓晕过去的,还不如这般躺着呼呼睡觉的好呢。没人知道它来自什么地方。连它自己也说不清楚了。但绝不是现在这个地方,这副容颜。
或许它曾埋在躁动的地壳下,是活火山里滚热的岩浆。没人瞧见它心中流动的热情。它渴望,它梦想有一天能随劲风登上万山之巅,能乘巨浪游过世界各地。所有这一切都在滚热的地下翻腾,育出一只巨大的火龙喷薄而出。
它终于如愿来到这个世界。可是迎接它的不是湛蓝的大海,而是眼前缓缓而逝的溪流。它很快凝成了一块石头,溪流唱着早已规定好的歌曲迎接它的到来。它感到有些惶恐,又有些新奇,不过终于睡着了。这时的它,仍是带着岩浆狂野意味的硬岩,五棱六角的,好不威风。
可是溪流不舍日夜地唱响那个千百年来唯一流传的曲调,似乎告诉给它这儿不变的规矩。水波一圈儿一圈儿地漾开,它的棱角也渐渐磨平不见了。
它哪里还想着什么大海,什么山川。它只是懒懒地转过头,对身边千千万个不知来自何方的鹅卵石打招呼:“嘿!兄弟,我也来了!”
暗夜里它有时会心有不甘,但是软软的风不能送它起航,但是缓缓的溪流不能送它入海。它要想在这一条小溪里立足,就必须和着溪流的调子慢慢地唱了。后来啊,不知过了多少年,它便眯着眼闲看这一方不变的天地。
又或许,它曾坚毅地立于大地之上,是一块巨大的顽石。风雨打它,霜雪欺它,雷电吓它。它的身子渐渐地蚀掉了,但它的心跳得坚毅。它在等,等有朝一日的蜕变。它要离开这儿。时光在这儿成了刀剑,为它刻下一道道的深痕。
终于,它被蚀成了轻巧的石子,当它随着一条又一条的河水游荡,荡过万水千山之后,终于明了自己与这浩浩苍穹相比,莫如蜉蝣之比于天地。无论何时何地,也只能随着波浪而起伏,随着狂风而飘移。
它走得累了,累得再也不想行动。它于是到了这条溪流,发现了千千万相似又各不同,却都又十分圆润的鹅卵石。它便择了这片溪流,懒懒地躺在那儿,让溪流来磨平那些伤痕和棱角。
它不再说起那些曾尝试的旅行,在外人看来,它也不过是一颗扁圆的,光润的鹅卵石。而它闭上眼,安静地随时光地老天荒。
溪水哼着烂熟的调子,包纳着每一块岩石,又孕育着每一块鹅卵石。这是它们舒适的归宿吗?抑或不过是悲哀的落脚点,只是到后来,心也落了......
你是这千千万鹅卵石中的一颗吗?有多少人能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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