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坐班哥
与镜州相比,小南州的水系并不发达,龙江以外,再无其他大的江河。但是,小南州不但植被更加葱郁,到处长着参天巨木,还终年笼罩在厚密的雾中。在这片雾海的最北端,临近运河的地方,是小南州的首府——谪仙城。
在外人看来,生活在谪仙城的人,应该是最幸福的。这座城的名称,是这般诗情画意,更何况其他。
选址“谪仙城”作为小南州的首府,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这里的雾,是全州最薄的地方,不像其他地方,对面不识旧友。其二,最稀薄的雾,才能让肉眼凡胎们偶尔一睹仙人之姿,这也是谪仙城的“谪仙”一名的由来之处。
一路跋涉,徒步涉险,经过十数重峰,数十道河,李释心与青儿终于来到了小南州。两个第一次离家就差点遭遇不测的少年,可谓吃尽了苦头。
“释心,我们坐大船吧。”离了镜州,心有余悸的青儿才敢重新来到龙江乘船。于是一路漂流,顺风顺水的船儿载着两人来到了谪仙城码头。
燕青,这个谪仙城内生活了二十年的汉子,此刻很憋屈。就在两个多月前,他还有着一股不小的势力,做着一些不小的生意,过着人人艳羡的小日子。可如今,看着自己的一只跛脚,他真恨不能用手中的拐棍自戕了。
“大哥,都这会了,不会有人来了,我们撤了吧。”身边汉子的说话,叫燕青重拾些许精神,他向码头远方的水面眺望着,发现那里就是一块镜面,除了倒映着天上的那方昏暗,再无其它。于是,他又垂下了脑袋,想着自己的心事。
身边的汉子并未因为自家大哥的消沉与不语,产生任何的不快。相反,他的眼睛里浸着泪,裸露胳臂上的肌肉也似乎因为心中悲伤的痛而紧绷起来。燕青不愿兄弟陪着难过,于是招手聚集了其他帮众,故作有力的吼道:“小的们,吃肉喝酒去!”
哦,众人欢呼一声,一扫之前的颓气,大呼小叫着向谪仙城繁华所在的方向涌去。
“大哥,留谁守在这儿?”一道谨慎的声音响起,同时却也是不合时宜的。众人听他言语,前面那股虚妄的热烈气氛,立马消散一空。燕青见此,怒骂起来:“你个孙子,数你屁话最多,我说今夜不留人了,谁也不用留下,都去跟爷快活去!妈了个巴子,谁也不留!”
众人中有还想言语一声的汉子,听到自家大哥的喝骂,无不心下一横,默想:去他姥姥的,大哥说啥是啥,怕个甚!
酒色从来都混一起,拥着两个庸脂俗粉,燕青吸一口左边的手中酒,尝一尝右边的口中液,酒液入肠,却始终不醉人。而燕青却是多么希望醉死过去,如此他就能让那幕恐怖回忆暂时断片,不再折磨自己。一念及此,一张妖魔似的人面,再次涌现眼前,燕青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刚才的些许酒意竟一扫而空,他噌的一声弹起,才意识到自己从座上起得有些失态,为了遮掩一二,他故作蛮横的叫道:“老鸨,老鸨,给大爷我滚进来!”
老鸨陪着笑,答应重新上几瓶镇店真酿,又应承了一圈在座诸人,才将燕青这帮混人应付过去。她一掀帘子,就发现门外立着一名白发人,职业笑脸立刻重现,她夸张的吆喝起来:“吆,这位老先生,您杵这里干嘛呢,楼下的姑娘们,没死的赶快上来找呼起来。”
白发人闻言不屑一笑,只是以一种不合他年龄的嗓音,锐声道:“不劳烦了,里面是我朋友”。言毕,他留给老鸨一个后脑勺,推开燕青一伙人的包间门,信步入内。老鸨本来还待招呼,却募得全身发冷,于是不敢继续纠缠那人,低声骂咧着下楼继续招揽起其它生意。
而白发人甫一进屋,燕青就打碎了一盏玻璃樽,里面装载的据老鸨说是一种名贵的西域葡萄酒,怎么看都像是溅了一地的血,绝非葡萄酿造。
“老,老先生”白发人从外而入,仿佛带入一股寒风冷雨,激得此间众人无不两股颤颤,心中一片惶惶。
“都别客气,都就座吧”白发人动动手掌,虚按了两下,以示众人无须紧张,再道:“我就坐这里吧。”于是,燕青才放下的屁股,反射着从椅子上弹起,更以衣袖作掸尘状,仿佛才起身的那人一直坐着的这张椅子是积垢已久似得。
“老先生,燕某在此敬您,我干了,您随意。”端的很低的杯沿,轻轻碰了一下老者手中酒杯的底座,燕青一饮而尽。本来在这时,身边的帮会兄弟们应该大声吆喝叫好,为自家老大的豪饮助威。然而,桌上静得都能听到姑娘脸上香粉掉落的声音。
“燕青,老夫今日前来,本为再次惩戒,也叫你等知道规矩不敢轻废,叫你守到月上西头,早走一步也不行……”老者话还没完,蓦地从腰间那只镂刻有古怪花纹的木瓶,传出一阵尖锐的怪笑声,老者手上光芒一盛,就待拍那木瓶,以此镇压一二,却不料那里先飞出一物,模样还未叫人看清,就一口撕咬在了一直侍立着为众人斟酒夹菜的那名女子的细脖子上。
“啊”的半声惨叫,女子就瘫倒在地,那只埋头苦吃的妖物动作极快,吮吸声才不多时,惨死者就皮肤紧皱、须发皆白,不用说已是死透了。在座诸人无不大惊失色,从椅子上跌落一旁的,失手打破杯盏的,瘫坐着一动不动的,就是没有惊声尖叫之人。一室诡异中,白发人脸上面皮抽动,几次抬起的手都以无力垂下收场,他似是也对此妖物忌惮非常。终于,妖物打着嗝儿满足的离开了那具枯萎的残尸,众人这才看清它的面目。令人惊奇的是,这个身高仅只稚童一般的妖物,竟长有一张人脸,鼻是鼻眼是眼,就是面皮褶皱的很,手指只有三根,弯曲的膝盖使它不能完全直立,总是弓着腰,而背后的一双丑陋的肉翅是它最异于人类的地方。
“丑儿,吃饱喝足了,也该回来了吧!”屋内唯一敢于发声的人,自然是神秘的白发。
“杀!”一声低沉的吼声,竟然发出一个清晰音节,这只妖物看来智慧已开,而且对于重回白发人的灵兽瓶,表现的十分不情愿。不过终究它还是受制的,被镂花木瓶的光芒笼罩后,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白发人颓然失了力气,半晌再无言语。
作者简介:坐班人神游九虚,见一道人与之相谈甚久,录其修仙事,博君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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