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陪你过一辈子，可是，都晚了

01

林石！你有没有听我讲话呀。

唐小米发怒了。

林石把目光从手机上收回来，安抚唐小米，听了呀。

那我说的什么？唐小米没有放过林石的意思。

林石放下手机，重复唐小米的上一句话，你说，那些对老婆不好的男人，下辈子投胎的时候，一定会投成马桶刷。

嗯嗯。唐小米满意地点着头，夹了一块火焰牛肉塞进嘴里，稍顿了一下后又一脸认真地补充，而且是质量特好的马桶刷，可以祖传的那种。

林石笑了。

唐小米眼睛亮亮的，盯着林石看了将近一分钟，然后凑近桌子小声说，林石，你要当爸爸啦。以后你要对我好一点哦，不然真的会变成马桶刷。

猝不及防。林石手一抖，筷子头上刚夹起来的鱼丸咚地一声栽进了锅里，溅起来的红油汤汁全部打在了林石脸上，一滴也没浪费。100度的烫，100度的辣。林石硬是没叫出声。

林石扯过纸擦眼睛。

唐小米睁不可思议地问林石，你是感动哭了吗？

林石真哭了。

唐小米坐在窗户边上，傻了吧唧地对着林石笑，笑容里面满溢着生活给她的甜蜜。

那是六个月以前。

02

六个月后，林石来找我做心理咨询。

林石说，你知道吗，唐小米不爱我了。

我诧异，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如果真的不爱你了，她为什么要给你生孩子呢？

林石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仔细想想，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吗？我试图引导林石多讲一些细节。

又是一脸木然。

林石脸上满是疲惫，说，我要在你这儿睡一个小时。

我还没想好如何回应，他就已经走进我咨询室的诊疗椅上躺好了。

我只好默默退了出去。

一个小时之后林石出来了，双眼发红，头发凌乱。

我问他，感觉怎么样？

林石摇摇头，说，没睡着，下次再说吧。我今天不想说话。

然后，他付了钱就离开了。

这是林石的第四次咨询。

说句有违职业道德的话，林石的钱很好挣。和那些滔滔不绝描述自己心理问题的来访者不同，林石实在是不爱说话。

第一次来咨询，林石只说了一句话。他说，我可能得了孕期抑郁症。

我的眼镜差点从鼻梁上掉下来。

仔细确定了他的性别之后，我拿好记录本，等着他继续讲下去，可是就没有然后了。

第二次来，我搞清楚了，怀孕的是唐小米。

第三次来，他说唐小米实在是太难伺候了，已经快把他逼疯了。

第四次来，他睡了一个小时，走了。

03

唐小米确实是不爱林石了。

这件事让林石变得异常烦躁和抑郁，他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唐小米不再和林石一起吃饭，即便是林石做好了饭等她回家，她也不吃。

唐小米把林石的被子枕头通通扔到了沙发上，不准他进卧室睡觉。

林石知道唐小米喜欢钻石，特意买了一个大的，想着这时候跟唐小米求婚她一定会消气，然后满心欢喜地答应。然而钻戒在梳妆台上落满了灰，唐小米都没有去碰它一下。

更过分的是，唐小米连续好几个晚上都没有回家了。

这一次林石是真的愤怒了，他跑到唐小米公司，指着唐小米的工作台大骂，我告诉你唐小米，你要是再不回家，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然后林石甩头离去，留下身后一群人窃窃私语。

那天晚上，林石回到家，发现唐小米还是没有回来。

其实，唐小米是回来过的，她的戒指放在了梳妆台上，就在林石新买的那枚旁边。

那是林石送给她的第一枚戒指，她从来都不摘掉。

大概，唐小米是想跟林石分手。

想到这儿，林石就很难受，只好喝很多酒。

他恍然想起来，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心理健康课上老师问大家，人为什么要结婚。

有人说因为害怕孤独终老，有人说因为无聊，有人说因为需要繁育后代。

林石站起来满脸骄傲地望着唐小米说，因为我要给我爱的人一个家。

林石恨恨地想，真是瞎眼了。

04

你说，我到底是哪里错了？

你说，女人的心思怎么这么难懂？

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唐小米？

林石一口气问了我三个问题。

说实话，我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林石叹了口气，算了，我再去睡一会儿吧。

然后他就轻车熟路地爬上诊疗椅睡了起来。睡着睡着，他突然坐起来，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了，我想明白了，唐小米那个贱人，一定是出轨了。

林石开始计划着跟踪唐小米。

尽管我非常反对他这么做。

但是如果不弄清楚唐小米为什么要跟他分手，林石是不会罢休的。

林石请了几天假，开始从早到晚地跟踪唐小米。

他发现唐小米的肚子又大了一点。唐小米每天都7点准时走出公寓，然后到街口的蛋糕店买早餐。之后坐地铁去上班，下午再原路返回。

跟踪了整整一个礼拜，林石也没有发现唐小米出轨的迹象。他终于忍不住，跑到唐小米公司去找唐小米对质，他想问个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然而，公司保安把林石赶了出来。

林石上次跑去闹事儿被保安记住了脸。

05

林石的精神快错乱了。

他耷拉着脑袋，因为好几天没有睡觉，双眼充满了血丝。

林石说，你知道吗？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唐小米了。我太想她了。

我问林石，你对唐小米不好吗？为什么她会这么绝情呢？

林石无奈地摆摆手，唐小米说过，我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了。

大学的时候，唐小米是学霸。林石每天早上都要给唐小米买好早餐，然后陪她去上自习。为了唐小米，林石甚至戒掉了游戏。

毕业之后，唐小米变成了工作狂，她只用了两年时间就还清了助学贷款。那时候林石想结婚，唐小米拒绝了，理由是想等事业稳定一点儿。

同居之后，林石变成了唐小米的大保姆，全权打理唐小米生活的一切，接送唐小米上下班，每天林石下班之后都要给唐小米做饭，有时候还要帮唐小米看策划案。林石想结婚，唐小米说，等买了房子再说。

林石跟唐小米在一起十年了。围着唐小米转了十年了。

这好不容易唐小米怀孕了，林石觉得终于可以结婚了吧。

唐小米一声不响地走了。

所以，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这一切，那就是，唐小米不爱林石了。

嗯。林石对于这一点，无比坚定。

06

在试过所有的方法之后，林石决定，做催眠。

林石说，他晚上终于能睡着觉了，就是总做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马桶刷，头在马桶里搅呀搅搅呀搅。

林石说，他想在梦里，看见唐小米。

他就真的看见了。

他看见，那天跟唐小米一起吃火锅，唐小米坐在窗户边上，傻了吧唧地对着林石笑。

梦里面，每次林石刚想跟唐小米说，好呀，那就把宝宝生了吧，梦就断了。

林石梦见唐小米。

他梦见大学的时候，骑自行车带唐小米去看万亩桃花盛开，唐小米兴奋地蹦来跳去。

他梦见毕业之后，陪唐小米去北海道泡温泉，唐小米钻进水里假装自己是条鱼。

他梦见给唐小米做她最喜欢吃的糖醋鱼，唐小米吃掉整整一条大鱼，撑得一晚上睡不着。

他梦见给唐小米买可爱的孕妇背带裤，背带裤的正中央是一个粉色的兔子。唐小米穿上像极了一只胖兔子，很可爱。

他梦见唐小米看见刚出生皱皱巴巴的婴儿，被丑哭了，她哭着说就叫她林晓棠吧。

他梦见七年之痒跟唐小米大吵，吵完又无声无息地和好，唐小米简直是贤妻良母的样子。

他梦见林晓棠青春期很叛逆，唐小米气得在他怀里哇哇大哭后悔生了那个死丫头。

他梦见他们都退休了，他卖了房子买了房车带唐小米去环游世界，唐小米高兴地合不拢嘴。

他梦见唐小米脸上的皱纹一条一条无比清晰，牙几乎掉光。但是笑起来依然很好看。

他梦见唐小米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告诉他，如果有下辈子，还要嫁给他。

林石就这样，梦到他陪着唐小米过完了的一生。

林石说着说着就痛哭了起来，让我变成一个马桶刷吧。

07

所有的故事都有另外一个版本。

大学的时候，林石是学霸。唐小米每天早上都要给林石买好早餐，然后陪他去上自习。为了林石，唐小米甚至戒掉了游戏。

毕业之后，林石变成了工作狂，他只用了两年时间就还清了助学贷款。那时候唐小米想结婚，林石拒绝了，理由是想等事业稳定一点儿。

同居之后，唐小米变成了林石的大保姆，全权打理林石生活的一切，每天唐小米下班之后都要给林石做饭，有时候还要帮林石看策划案。唐小米想结婚，林石说，等买了房子再说。

唐小米跟林石在一起十年了。围着林石转了十年了。

这好不容易唐小米怀孕了，唐小米觉得终于可以结婚了吧。

林石说，能不能先把孩子打掉，等等再说。

唐小米一气之下，搬出了他们的家。换了联系方式。

林石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唐小米。

找到唐小米的那一天，是唐小米的妈妈打电话给林石，告诉林石，唐小米在去做孕检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08

林石回到家，看见唐小米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不再陪他吃饭，也不再贴着他睡觉，不戴他买的戒指，也不理他。

林石终于肯承认，唐小米不是出轨了。不是要跟他分手。

唐小米是不在了。

唐小米，我想陪你过一辈子，可是，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