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妈
上回说到听雨轩茶香氤氲,楼梯口却有点儿风云际会的感觉。
李广坐那位置恰好能瞅着楼梯口,这会儿看着牧展元和满头汗的唐笑碰了面儿,忍不住皱了眉。这事儿怎么这么赶巧呢?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黄豆大的雨点子砸在地上,一摔八瓣儿,鼻尖儿一股子土腥气。路两边儿的小商贩正忙着收拾摊子,抢在大雨完全下来之前把东西搬到避雨的地方去。
外面儿乱成了一团,这听雨轩里也太平不到哪儿去。
李广收回了目光,坐着没有动。唐笑和牧展元并没有大的罅隙,自己暂且先看着吧,也看看自己师弟教出来的徒弟到底堪不堪大任。
唐笑被乔小镜那一句“你要不去,今晚就喝鸡汤”吓了一跳,心急火燎地往过赶,路上恨不得抽自己个巴掌,怎么就忘了自己还有人质在人家手里呢啊。他这会儿胸闷气短,觉得自己本来爹不亲娘不爱过的也挺好,这会儿却忽然蹦跶出这么些跟自己攀亲戚的,却一个个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闷头咚咚咚爬上了二楼,乔小镜跟他屁股后头一路小跑,谁知道这二楼唯一的入口却被人给堵了。堵上那人还是两人都不待见的家伙,顿时脸色都有点儿不好看,尤其是乔小镜,脸黑的快赶上锅底了。
牧展元笑眯眯地看着唐笑,心情好得像是六月里的艳阳天儿。
“哟呵,唐兄弟,也是来喝茶的吗?正好我定了位置,一起吧?”
唐笑已经看着了李广,哪里顾得上和牧展元瞎掰扯,不耐烦地瞪了牧展元一眼:“我跟你很熟吗?”
牧大公子何时受过这样的冷遇,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儿,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冷冷一笑:“倒是我牧某人唐突了,走吧,诸位。”
在场的一堆公子哥瞧着牧展元受了委屈,早有撸起袖子准备教训唐笑的,谁知道牧展元却就这么算了,虽然不像是一向的牧氏作风,却也不敢反驳,跟着一溜烟儿上了楼进了雅座。
唐笑盯着一干人等消失的方向愣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冲动了,这牧展元是个小心眼儿……
牧展元落座之前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弹鱼儿摆了摆手:“派个人盯着点儿那愣头青,林詹把这么个东西放出来,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唐笑一屁股坐在李广对面儿,拽过桌上的茶壶自己倒了一杯仰头灌了下去:“我来了,你有什么事儿快说,说完了我去接我的鸡。”
乔小镜摆弄着碟子里的点心,朝李广龇牙笑了笑:“你们聊,不用管我。”
李广替自己斟了杯茶,却没喝,只是盯着袅袅的热气,半天才开了口:“我就是想和你聊聊你师父的事儿。”
“我说了,没什么好聊的。他都死了,聊个屁啊。”
“你可还记得你被你师父带回去的时候多大年纪?又是在什么地方?”
唐笑低头想了会儿。
他被褚老怪捡着那年也是这么个天气,大雨滂沱。他应该年纪还很小,因为记忆一直是断断续续的。他在一个破庙里避雨,饿得头昏眼花,然后褚仁就那么出现在了大雨中,身上的蓑衣滴着水,把脚边儿的地弄得湿淋淋的,从怀里掏出来的那个白馒头却是干燥的,一股子惹人的香味儿。
“饿了吧?”褚仁那会儿也就三十多岁不到四十,脸上没有那么多褶子,看着倒也不太可怕。轻声细语地问唐笑的时候,唐笑竟然没害怕。他饿极了,伸手就想去拿那个馒头。
褚仁却缩回了手:“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爹和娘呢?”
唐笑饿得头昏眼花,眼里只有那个馒头,却怎么都想不起自己跟褚仁什么,就只记得那个馒头那香甜的味儿。
唐笑从回忆的大雨里面儿把自己抽出来,冲李广摇了摇头:“我记不太清楚了,总归不是很大,三四岁?记不清了,我爹娘我就更记不清楚了,当时师父也问过我。”
“那你就是叫唐笑吗?”
“这名儿是师父给取得,我不记得自己以前的名字。”
“姓什么呢?”
唐笑自打从段婆婆那儿出来心里面那根弦儿就一直绷着,李广这么追着问自己,一定也是知道点儿什么。他的确有那么点儿记忆似乎自己以前姓李什么的,但是对段婆婆说的话,他差不多一个字儿都不信。与其说不信,不如说不愿意信。那个身份,是个烫手山芋,可不是什么香饽饽。
“不记得了。”唐笑又摇了摇头:“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李广知道这十几年前的陈年旧事儿估计除非褚老怪活过来,否则真是无解了,也只能暂时不再问。但是,这孩子是自己那不靠谱的师弟的徒弟肯定是没跑了,这性子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得。
“小镜子,你再去跟小二要两盘儿点心吧。”李广看了一眼乔小镜,吩咐了一声儿。
唐笑按住了乔小镜的肩膀,把人按回了凳子上:“不用支开她,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我跟她比跟你熟。”李广有点儿尴尬,叹了口气,抬手把指头伸进了茶杯里,然后在桌上画了起来。
天气不好,听雨轩静的可以,整个二楼就只有他们这一桌儿。外面的雨早下大了,雨帘白花花的一片,凉气和湿气从旁边儿的窗户里飘了进来,屋子里空气清冽了起来,本是盛夏,却似入秋。
李广指着桌上的水渍:“唐笑,无论你的身世如何,作为你的师伯,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这里,是长安,不似嵩山那般简单。当今的局势并不太好,你可知道?”
“多少知道点儿吧。杨国忠专权,皇帝老儿昏庸呗。”
李广写写画画的手一顿,赶紧往边儿上看了一圈儿,好在没人。
“天子脚下,管好自己的嘴。”
“哼,你接着说呗。”
李广指着中间的一个圈说:“这是皇宫。”他指了指旁边儿探出来的两条线:“上边儿这个是太子,下边儿这个小点儿的是地方。”
“你属于哪个圈儿的啊?”
李广拱拱手:“自然是誓死效忠皇上。”
“哼!”唐笑托着下巴哼了一声:“那你画那几个圈儿干嘛?”
李广看了一眼楼上,唐笑笑了:“那货才是哪个圈儿的?”
李广点了点那个小圈儿:“他是监察御史,挂着效忠陛下的名头,却与太子私交颇为不错。”
“储君嘛,正常啊。”
“但私底下他还与安禄山有交情,安庆绪前几日进京先去的牧府。”
“噢,他爱去哪儿去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笑,你先是碰着了金家客栈外的命案,紧接着就是陈家小姐和帖木儿,你当你还能独善其身吗?这浑水,你早趟进来了。”
“我答应了林詹帮他查案,自然不会懈怠,不用你提醒。李总捕头,我敬重你和我师父有交情,喊你一声师伯,但是,我唐笑最不喜欢的就是让人当枪使。”
气氛一下子有点儿尴尬,李广本想着让这孩子以后死心塌地跟着林大人干,一来对自己师弟是个交代,二来如果真是褚仁给唐安的信里那么说的,自己对这“故人之子”也可以尽一份心,却不曾想,完全被唐笑这臭小子误会了。
“唐笑,我和你师父是打小的交情,我这辈子没成过家,也没孩子,我只是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而已,你,误会了。”
唐笑一愣,抿了抿唇站了起来:“我现在分不清楚你们这些个真真假假,我只能根据我自己的判断来了。师伯,多谢,真相我会自己查的。”
说完也不等李广答话,站了起来。
“乔小镜,你自己回客栈去。我去府里把我的鸡带过来。”
唐笑埋头冲进了大雨里,跑了两步就被淋透了,眼前全是水,他懒得抹脸上的水,闷头往前走。
他这会儿特别想念在嵩山的日子,那会儿多简单啊,虽然每天被老头子逼着练武苦不堪言,可是哪有这么多的算计,自己哪儿用动这么多的脑子,想这么多的事儿。
师父,你个糟老头子,你怎么就死了呢?我现在就剩一个人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唐笑没见过爹妈,也没梦见过褚仁褚老怪,他以前听人说过,做梦连亲人都不梦见的人心硬命硬,跟这个世界没什么关系,是无根无情之人。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站在雨地里仰天大喊了一声:“啊—”
喊完了舒坦了些,别人不能信,自己总能信。
想通了,脚下也轻快了些,他这才觉得有点儿冷,连忙朝前跑了起来。雨还往大了下,天地间也就剩下这哗哗的雨声了,听见前面儿胡同里传来的一声儿尖叫的时候唐笑吓了一跳,是个女人的声音。
唐笑朝着那个方向迈了一步,又想起了李广之前说的话。自己还真跟个灾星似得,还是别多管这闲事儿了吧?
他捏着拳头愣愣地看着那胡同口,“啊—”,又是一声儿,唐笑闭了闭眼睛,罢了,这多管闲事的毛病下次再改吧,救人要紧。
专题《哥从大唐来》:这可能是个屌丝逆袭的故事,也可能是个行侠仗义的传说,也可能是个武林外传似的爆笑喜剧,一切都是个未知数,全看三位操刀者的心情和恶趣味。欢迎关注,绝对不虚此行!
作者团成员:Candy热汗淋漓在简书 牧清源 唐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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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