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梦

这是他第一次进山，山高雾浓，烟雨朦胧，昨天的雨还躺在浅洼里映照着横柯。小路泥泞，爬到这半山腰，白袍上已是星星点点的痕迹。

想想来这的原因，他扯起嘴角。此山之顶立着一座姻缘小庙，听说此庙甚灵，母上大人特遣他来此。也是，他一介白衣书生，没有金榜题名，想娶个美娇妻确实不易。

大概是天气阴沉，一路上竟无一人，只闻鸟鸣阵阵，钟声杳杳。

这姻缘庙果然年代久远，仅有两个石柱静默着。一条特意修治过的石子路指引着来人，两边的棕红大缸盛满水，飘着零零散散的浮萍、三两朵小花。插香台失了香气，香灰成泥。

参拜了月老，将自己的心愿结成红绳挂在庙里的姻缘树上。没有上香，便寻着钟声而去。

钟声沉郁低回，却让他有一瞬间的悚然，没有撞钟僧！下一刻余光就捕捉到了一抹倩影，浅浅的红衣像是开在林间的花，美极。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姻缘来了吗？

钟还在回响，他却没有理会，追随着那姑娘离开的方向而去。尾至一小厢，镂空的格子窗紧闭，隐约看到人影摇晃。

吱嘎一声打断了他的神游，一双素手搭在窗沿上，灵动的眸子里盛满疑问。就是在钟前瞥见的姑娘，恍若仙子。

“小生无意叨扰，只是……”情不自禁便跟了来。他红了耳根，不敢看她带笑的眼眸。却不知她悄悄虚了口气，庆幸他原来是个木纳的小书生。

厢房里红烛隐约，红纱摇曳，缕缕沉香从炉子里朦胧。这一打量，可不是婚房嘛，佳人在侧，不难想入非非，却笑说这满屋的红印在了脸上。

她为他煮茶，嫩绿的叶在热水里舒展，氤氲的茶香自她指尖散开，令人魂牵梦萦的味道，大概是他这一生中最馥郁馨香的茶了。

闲谈声渐渐覆盖了初时的静，两人从寺庙聊到朝堂，山水人家到边关大漠，女儿家的灵秀，书生的意气，后来的后来，就是相逢恨晚了。

惊蛰乍起，提醒他已过日暮，昏黄染了天空。她笑着为他送别，眼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似不舍，又似放下了包袱的轻松。他不懂……

下山的小路还是一样的泥泞，坑坑洼洼里满是雨水，稍个不小心就栽倒了，额头生疼。

再次睁开眼睛，却回到了家中厢房，正躺在榻上。他愣在那，目光无神，额头还有淡淡的疼痛，是梦吗？如此的真实。

“今个天气好，我们就去那姻缘庙吧。”饭桌上，母上大人为他添菜，提出去庙里。

随着母亲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去他梦里的地方。似乎好久都没见到这么好的天气了，姻缘庙挤满了人，心愿挂满了姻缘树。

他安顿好母亲，顺着记忆跑去大钟那里，果然找到了，却见一个老僧敲着钟，钟声沉郁悠长。

“老师傅，这里有个紫衣的姑娘吗？”他开口询问却只得到了“满庙的和尚，并无姑娘”的答复。

母亲寻来，他们排队上香、参拜月老。抬头看到月老含笑，这一刻，他似乎懂了她眼底的情绪。

原来，月老真的给他送了个仙子，虽一日之遇，但一世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