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星期天。
老公早晨起来说单位加班,林晚站在窗前目送着老公的背影在楼下消失远去,摸着脸颊和唇间还残存着的老公热吻的印迹,慢慢地回到了卧室。卧室里老公的气息还是满满的,夹杂着丝丝烟草的味道。床头柜上放着一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林晚拿起了打火机打了打,打不出火,打开烟盒,也是空的,便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林晚重新钻进了被窝,她穿着一件米黄色的、丝质面料的睡衣,外面的阳光很好,林晚感觉自己在阳光的倾泻下暴露无遗,这是一种很温暖很透明的感觉,儿子上奶奶家去了,因着家里的这份少有的安静,林晚觉得这似乎是上帝的安排,是上帝安排这样静谧的氛围让她来梳理这很久以来杂乱无章的情绪……
林晚拿出了手机,翻出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当她摁下是否删除的确认键的那一瞬间,心里竟然超乎寻常的平静,这样平静的心情连林晚自己都觉得震惊,就这样删除掉?删除掉所有的电话记录,所有的讯息,所有的图片,包括那串再也熟悉不过的阿拉伯数字?
这个秋天,在林晚觉得似乎来得突兀而且匆忙,还是在昨天的阳光下,林晚穿着吊带的短裙,一夜之间,路边的黄叶零落遍地,根本来不及做太多的躲闪,瑟瑟的秋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灌进了林晚的脖颈,刺痛了林晚的眼睛,林晚伫立在风中,泪水慢慢流了下来……
林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他和老公都分别在一家机关单位工作,虽说不上特别富足,但因为有着稳定的工资,基本还算是奔上小康了,有着一百多平米的楼房,有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再加上丈夫烧得一手好菜,油盐酱醋根本就不需要林晚沾手,她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那天,林晚相携同事逛商场,在一家名牌时装店的门前,一个男人赫然挡在了林晚的面前,对着她灿烂的笑着,林晚愣住了,怎么会是他?怎么会?虽然分别已经十年,可是林晚不会认不出他,就凭他的那个笑容,那双深邃的眼睛,即便是烧成了灰,林晚都不会不认识他,他是龚文。
那天的见面似乎是太意外了,她俩都急切的表述着彼此的近况,彼此的联系方式,彼此的QQ,他们显得张慌失措而且语无伦次,再后来就冲着对方哈哈大笑,一切尽在狂笑中,他说,继而他们又大笑,狂笑,放肆的笑。直到林晚笑出了眼泪,直到商场两边的行人的眼睛都齐刷刷的锁定了他俩,他们才很不好意思地止住了笑声。
龚文是林晚的大学同学,不,确切的说,他俩是彼此的初恋。那是个懵懂的年代,更是个不懂得承载爱情的年代,四年的山盟海誓,四年的海枯石烂随着一曲毕业歌的唱响,顷刻间化为乌有,因着各自的前途,各自的亲人,她们无所谓谁离开谁,谁放弃谁,那个不懂爱情的年代啊,劳燕分飞是多么的顺其自然!
那个晚上,林晚翻遍了所有的衣橱,穿上又脱,脱了又穿,她告诉老公她去参加同学聚会,老公还帮她出谋划策,说这件好穿这件去吧,林晚嫌太土,可自己挑来挑去还是没挑上一件,最后临出门时,她还是鬼使神差的穿上了老公挑的那件。
其实,这是只有两个人的同学聚会,林晚本来不想撒谎,而且林晚从来没有给老公撒过谎,可那天不知为什么,谎话脱口而出,说过的话,泼出去的水,林晚只好悻悻的出门。
林晚仔细的端详着眼前这个对他微笑着的男人,他依然那样的清秀俊朗,十年的岁月似乎不曾改变他什么,却平添了成熟男人的稳健和沉着,他娓娓的叙说着,叙说着他的结婚,他的离婚,这场失败的婚姻不仅掠走了他的爱情,而且还掠走了他所有的财产,他不再相信女人,他对林晚说。
可是你相信我吗,林晚微笑着问龚文。桌前一杯铁观音滋滋的发出热气,林晚深深啜了一口,这茶太好喝了,林晚马上又岔开了话题。龚文沉默了,他想告诉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因为她他的婚姻才遭变故,就是因为她他才根本就没有爱过那个和他结婚的女人,可是这个女人是何等的精灵啊,竟然连这样的话都不愿意让他回答,她在拒绝。林晚默默地看着杯中的茶叶像花一样绽放在杯中,一片一片的,散发着氤氲的茶香,忽然想哭,十年了,十年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不是没有等待过,她不是没有努力过,而今物是人非,这是怎样的一种痛惜?
那天起,他们开始频繁的来往,打电话,发短信,一起吃饭,一起喝茶,他们热烈的交谈,激烈的争论,他们谈过去,谈现在,但惟独不说未来。在林晚看来,她俩之间是冷静的,是真诚的,这样的真诚和冷静足以架起她俩友谊的桥梁,而这样的友谊无疑使她平淡的生活变得生机盎然,就像一潭死水忽然有了游鱼,就像久旱的天空忽然滂沱雨落……
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林晚迷恋上了这样的生活方式,除了每次出门时对老公撒谎时觉得有点不自在外,她是快乐的,满足的……直到有一天,龚文忽然抓住了林晚的手告诉林晚她们不能只作朋友时,林晚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多么的天真和幼稚,他俩之间怎么可能会有纯洁的友谊?也直到这一天,林晚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怎样的爱着自己的老公和孩子,和那个和老公一起点点滴滴经营起来的小家,那个不算太大的空间里藏匿着自己多少的甜蜜和欢言,多少的喜怒和牵挂……
林晚没有给龚文任何答案,她无法面对那双充满期盼充满自信的双眼,虽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林晚也几度迷失,也有过些许的彷徨,甚至她有过这样的等待,可是当真正的抉择摆在她的面前时,林晚的心里忽然有了从来都未有过的光亮,林晚无法回答龚文,也无法面对那双深情的眼睛。和那天一样,林晚只有娓娓的叙说,叙说着自己和老公的相识相知和相恋,叙说结婚时的甜蜜和慌张,叙说着自己躺在产床上生儿子时的阵痛和快乐,这些都是以前林晚从来都不曾说起的话题,后来,林晚还说起了第一张全家福,第一次举家旅游,再后来,林晚兴致勃勃的说起了老公做的糖醋里脊,直到林晚看见龚文的眼睛里没有了任何的光泽,直到龚文慢慢地走出了茶屋……
林晚回到了家,老公正和儿子在看电视,桌上摆着一盘咧着嘴的石榴,老公说要不要吃啊,我给你弄开,籽挺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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