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类就是这样在空间中书写着自己,同时立即又使空间充满着亲近的举动、记忆、习惯和意愿。他们沿着小路、靠着磨房、傍着封冻的沟渠而居,只要可以,他们就在那里安放他们的一些物品,就像在卧室里那样;在他们身上,一切都以住房为目标,而没有任何别的:这便是他们的天空。
2、对象到处都有,餐桌上、墙上、地面上:罐子、倒立的长颈小口壶、无处不见的废物桶、蔬菜、猎物、粗瓷大碗、牡蛎壳、玻璃杯、摇篮。这一切,就是人的空间,人就在这个空间中自我度量,并根据对自己举动的记忆来确定他的人性表现:他的时间被各种用途所占用,在他的生活中,没有别的什么权威,而只有在赋予他的时间以形式和操纵这一时间的同时印刻在惰性之物上的权威。
3、人们对于新小说都说了些什么呢?说它远远地躲避真实,说它在寻求一种技术性的同时,放弃了其责任。当有人这样说的时候,他是在求助于文学中的那些伟大典范,例如巴尔扎克、司汤达等。必须指出,那些小说家所表现的都是一种确定的、已有固定结构的社会,于是他们的小说都是现实主义的,那些小说所意味的都是一种真实——而有时并没有经常得到强调的是——都是对于过去时的一种怀恋。
4、一切都具有意义,即便是无-意义(它至少具有成为一种无-意义的二级意义)。意义对于人来说具有必然性,以至于作为自由性的艺术似乎——特别是在今天——不是尽力在生产意义,而是相反,在极力使意义悬浮起来。艺术在尽力构筑意义,但却又尽力不使意义恰好填满。
5、在我看来,戏剧似乎是更为“粗浅的”,或者我们也可以说比电影(在我看来,戏剧批评似乎也比电影批评更为粗浅)更为“粗俗”,因此更接近于直接的任务,更属于论争性的、颠覆性的、对立性的范畴(我不考虑充满协调、守旧、饱和的戏剧)。
6、我认为,电影难以提供明确的意义,在目前状态下,它也不必要这么做。那些(我认为)最好的影片,便是最好地悬浮意义的影片。悬浮意义,是一种极为困难的操作,它既要求一种非常重要的技巧,又要求一种智力上的完全明朗性。因为这就意味着要摆脱所有的寄生意义,这一点非常困难。
7、说真的,我并不根据文学上的好与坏来断然地划分书籍。某些作品比其他一些作品更赋予我发掘文学某些界限(简言之这些作品更危险)的意识,而且显然,我想要谈论的,正是这些作品——但却并非总是能够做得到。
8、时尚唯一使我们感兴趣的是其复杂性,它仅仅通过人们对于时尚所持有的话语才存在,没有这一点,我们就可能会将时尚归入一种非常基本的句法之中,而这种句法毫无丰富性可言,它就只是像一种交通规则:那些超短裙,我们看到的很少,在现实层面上,它仅仅是一种个别的追求,几乎是古怪的,但是,这种少见的特征很快就变成了一种普遍的、公众的话语对象,而这仅仅是由于它获得了一种真正社会学的和符号学的确定性:人们所说的东西,瞬间地(我几乎要说:提前地)就在人们谈及和看到的方面转移了。
9、对于我来说,我对我们社会的一些现象很感兴趣,在此,我用“全部有用的事物”这种相当模糊的术语来概括这些现象,它们是:食物,就是喂养我们的食物;房屋,就是我们住的房屋;城市街道,就是行走的街道;时尚,就是我们穿戴的服饰。
10、在今天,各种时尚杂志都做到了真正的大量发行,它们属于大众文化的一部分。对于这一点,所有的统计均予以了证实。因此,时尚杂志上描述的服装,相对于在大街上看到的服饰,虽然在您看来也许不太真实、不太让人感兴趣,但它作为集体想象物的投影却获得了诸多新的维度。它承载着一些图像、一些套路、诸多确实而非真实但却属于幻想类型的要素。在这一点上,它等同于电影、连环画,或者还有大众小说。最后,这还是一种俗套化的女性形象,而这种形象就掩盖在时尚杂志的虚词浮语之中。
《声音的种子—罗兰·巴尔特访谈录》片段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