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月时节,我知道,再没几日便是我弟的生日了。
岁月真是催人老啊,一直以来,在我眼里还是个小屁孩的他,眨眼间都已到了而立之年,这才恍惚记起,其实早在两年前他就已为人夫为人父。
我弟,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与我有着至亲血缘关系的手足姊妹,可我这个姐姐似乎从没好好地回顾过这个曾有幸伴我成长、温暖我童年的可爱男孩的任何美好往昔,哪怕半点成长轨迹。
我弟比我小4岁,他是在医院出生的,而我却是在家里出生的。因此,我小时候总是会偏执地认为我弟的出生要比我高贵,洋气一些。真不知道,那时的我怎会有如此幼稚可笑的认知。
在八十年代,生二胎是不允许的,但我们那儿依然家家户户都甘愿冒着被罚款的风险,而躲着去生老二。当然,我弟的出生也是交了罚款的。所以,小时候,我老爱取笑他:你看你,就是一个被罚款罚来的孩子。
其实,还有一个让我经常拿来取笑他的事。我弟断奶很晚,据说,吃到3岁,都还断不掉吃奶的习惯。后来,母亲想了不少法子,又是整天的躲避,又是往乳头上抹牙膏,最后实在没辙了,就只好涂上鱼的苦胆来对付。幸好,我弟受不了那般苦味,这才顺利断了奶。
我弟的身子打小就很瘦弱,幸好,不像我年幼多病。但是,父母还是很担心,后来请人给他算了一卦,说是命里缺金,还说我弟将来是要端教书先生这碗饭的。
那时,大家都有点迷信这个,而且被算出来了,更不得不去信服这个。所以,家里就特意给他改了名字,把名字中间“成”字派换成了“金”字派,只可惜,父亲当时可能嫌麻烦,就没有去把他的户口本上的名字更改过来。所以,新名字只在小学使用了几年,到了初中后我弟便又用回了原来的那个名字。
当然,我弟最终也没能成为一名教书先生。每念及此事,母亲总会埋怨父亲,怪他当年偷懒,没帮弟改成名字,所以才害得我弟没能成为教书先生。唉!我的傻妈妈啊,你以为一个人的前途和命运岂是由区区一个名字能操纵改变的吗?
不过,母亲也是自有她认为不无有理的原因。
因为,我弟自幼天资聪颖,聪慧过人。我认为,这点应该随母亲,但母亲却说是随了外公。
早在4岁时,我弟就会把1到100倒背如流,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数字加减方面的心算。在那个没人注重早教启蒙的年代和地方,我弟真的还算挺厉害的。每次,母亲都会得意的说:这孩子就是聪明,这么小就懂得心算,不像别的孩子都是掰着手指头来计算的……
的确,我弟很聪明,不单是学习上,就连体育,音乐也不错,很多歌曲,只要听过几遍,他就基本可以完整的唱出来了。依稀记得,有些做农活的大人,在闲忙时总会让我弟为她们唱上几首那时盛行的歌曲,听得开心了,也会给点糖果类的作为奖励。
那会儿,我们是不兴上什么幼稚园、幼儿园、学前班的。都是到了6岁后,直接进小学念书。
在我弟满6岁那年,父母便带我弟去学校报名。可老师们都欺负我弟个子太瘦小,不大愿意接收他入学。最后,看在同在学校教书的姑父面子上,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谁知,我弟那时玩性正浓,受不了学校的约束,还没等上完最后一节课,就偷偷背着书包跑回家了,真是丢光姑父的脸啊。
回家后,我弟自然是免不了一顿打骂的,可他却不知悔改,还大吐苦水:哼!我不要上学,上学一点都不好玩,那里还要每天写字,我讨厌写字……
后来,还是姑父过来劝导,算了,孩子还小,既然没玩定性,那就让他再玩一年好了,反正,他的年纪不大,明年再去念书也不晚。
就这样,我弟又得以在家多贪玩一年。
可是,后来,在家玩着玩着,我弟又觉得太没意思了,因为,和他一般大的玩伴们都去念书了。
所以,接下来,又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我弟每天又开始吵嚷着要去上学了。
总算熬到来年的9月,可还没等我弟有机会再次踏进校门,他就被父母带到卫生院住血防去了。因为,我和我弟都在村里的血吸虫防疫例行检查中被查出来感染了血吸虫病。其实,我们的情况都属于轻微那种,只需服用点护肝的药就好了,但我弟年纪太小,身体也特瘦,大夫便建议短暂住院治疗更好。
于是,我弟就又耽误了2个月的时间才得以顺利上学。虽然他去的晚,但成绩却是班上最好的一个。我还很清楚地记得,那时教他的第一个老师,是个姓魏的漂亮女老师。她有一头好漂亮的长辫子,辫尾扎了个蝴蝶结的花手帕,斜划在胸前,简直就是仙女姐姐啊。听说,好多年轻的男老师都有为之神魂颠倒,当然,这肯定只是个玩笑。
因为,我弟聪明又帅气,除了满身的排骨块。所以,魏老师特喜欢我弟,待他极好,经常给他带各种好吃的,还教会了他好多流行歌曲。这些,自然是我弟回家后告诉我的。
遗憾的是,魏老师只教了我弟一年,就离开学校了,好像是嫁人了吧。
我弟还告诉我一个很有意思的事,他的数学老师也特喜欢他,和他几乎成了好哥们的关系,还在课余时间教我弟玩扑克牌。当时,我听了感到特别不可思议。天呐!这老师还真是没把我弟当学生看呀。
后来,我弟在小学里从入学直至毕业,年年都是班长,每学期都是几张奖状,语数总是第一名。家里的奖状几乎全是属于他的,而我打小偏科严重,即便算上初中的奖状,也只有寥寥几张。母亲后来把这些奖状贴满了半边墙壁,那半墙壁的荣誉曾让我们全家人赚够了外人的羡慕和赞赏。
在小升初时,我弟以8个村小学第一名的好成绩进入乡中学。外公那时也特别高兴,并欣慰的告诉我弟,以后可以接替他老人家的班,做个教书育人的好老师。
到了初中后,男孩子贪玩的本性就出来了,甚至有点迷恋上电子游戏,成绩也不再稳定,只是在全校前十名内上下浮动。
所幸的是,最后中考时,发挥超长,刚好够着本市重点高中的分数线,着实让那些已经对我弟抱以放弃的老师们大吃一惊。
然后,就有不少的普高学校发来邀请函,甚至还有两个学校的老师上门来拉生源。提出的条件也挺丰厚的,不仅未来几年各项学费生活费全免,还奖励2万块钱。
可是,父母甚至都不用考虑,就一口婉拒了老师们的盛情邀请。因为,在他们看来:反正家里也不缺那些钱,别人都是花着高价钱,去找各路门路,挤破脑袋的让孩子可以进到重点高中去,而我们明明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重点高中去,为何要放弃这样好的学校,而去选择一个普高呢?
然而,我们那时都未曾意识到,在最好的高中里,也就意味着更大的竞争和压力。
我弟个人自律习惯本就不太好,加上又没请家教上补习课,所以,后来,高考不近人意。尽管也复读了一年,结果却没多大改变。最后,只能上了个一般的大学,选了门偏冷的专业。后来,考研失败后,也没听我的劝告,去继续重考,而是,一意孤行地开始了学习社会这门复杂的学科。
其实,我一直对于我弟的读书之路略有遗憾的,我想,要是他在一个教育严谨、注重培养的家庭长大,或许会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吧。
小时候,我弟不是属于特调皮的那种,好像也没干过啥坏事惹过啥麻烦。
唯独印象深刻的是,他有次和别人闹着玩,好像是比胆量吧,居然傻了吧唧的从一人高的矮墙上就往地上跳,结果就把小腿给摔折了。
都说小孩子爱盼过年,我弟小时候也爱盼过年,他不仅是因为过年有红包,有手枪鞭炮,更重要的是可以穿新衣服。
我们那儿的习俗都是吃过团年饭,再洗个干净澡,才能换上一身新衣服。而新衣服多半是在腊月二十四前,父母就已经给我们办置好了。可怜我弟每天都会偷取出新衣服穿上一遍,以满足下他那强烈的恋新衣情结。因为他这个怪癖持续了好多年,自然是也被我取笑了好几年的。
有一年暑假,我弟去姑妈家玩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就对母亲念叨:姑妈家真可怜!他们家天天都煮稀饭给我吃,是不是没钱买米了呀?这些话差点没把母亲笑背过气来。
那时候,很多孩子都喜欢护头,就是抗拒剃头。我弟也是其中一个,听母亲讲,有年夏天,母亲请上村里走街串巷的剃头匠,好给我弟剃个凉快头。可是,我弟特不配合,总是想着法子不让人家靠近他头皮半步。后来在强制下勉强剃了一半,就说什么也不干了,吵嚷着要吃冰棍解渴。无奈,母亲只好小跑一路替他买来冰棍,还要等着这个小祖宗吧唧吧唧地吃完。可怜人家剃头匠硬是坐在边上睡了个囫囵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弟好上了吃零食这一口。每次往返大学的路上都会备不少零食干果的。母亲说,这应该是随了父亲,因为父亲也是这样,基本不怎么吸烟喝酒,就好吃点零食。
从小到大,我和我弟的感情算不上太好,也谈不上太坏。我们不是什么秘密都相互分享,但也从没红过脸搞过窝里反。
在我记事起,我就知道了,我是姐姐,是大的,应该什么都让着弟弟,顾着小的。而我也从没觉得有过委屈或者不公平的时候,因为我也认同这个理,并习惯了不去计较这些。
可我这个姐姐也有很不懂事的时候。
有很多次,遇到同龄的女孩约我出去玩,而我总是会嫌弃我弟这个跟屁虫,并想尽办法甩开他。
在我们一起看电视的时候,我弟总喜欢问个不停:姐,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姐,你觉得哪个女主更好看些啊?姐,这歌的主题曲叫什么呀?……
每次都问得我特烦,记得,我总是很不耐烦地回答:好好看电视,哪有这么多好问的啊?你就不能待会再问吗?再问,你再问,我就以后不带你出去玩了……
现在想想,我那时真不是合格的姐姐,对自己的弟弟都舍不得拿出一点耐心来。
其实,我还做过一件特对不起我弟的事,他可能早就忘了,不过我却一直不敢忘却也很难释怀。
那是在他5岁的时候吧,有次我们在家玩游戏,结果不小心把水瓶给摔破了,是我弄倒的。因为害怕会挨打,所以,在母亲审问的时候,我把责任推给了我弟,以为母亲会念在我弟年幼的份上,不会追究这事的。谁知母亲当时非常生气,把我们两个都狠狠打了一顿。
那是我第一次撒谎,并且还牵连了我弟,感觉特对不起他。所以这个不为人所齿的秘密折磨了我好多年,一直盼着哪天能有机会为他也背一回黑锅,让我良心好过点。
念高中那几年,我弟迷上了打篮球,经常约着同学出去玩。结果就弄丢了自行车,接着又弄丢了第二辆,最后把我那辆新买的自行车也给弄丢了。
我可以想像的到,要是让母亲知道我弟连着弄丢3辆自行车,她一定不会轻饶我弟的。于是,我便撒谎承认是我给弄丢的,自然我是又少不了一顿臭骂的。不过,我却心里挺高兴的。因为,总算也能为我弟背一回黑锅了。
当然我们也有很多开心的回忆。
有年暑假,父亲和别人合伙做起了西瓜生意,家里便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西瓜。然后,我和我弟就玩点兵点将的游戏,看着哪个瓜顺眼,就破开哪个瓜。接下来,一人一半用勺子挖着比赛吃。吃完了,还相互嘲笑对方是猪八戒的大肚子。
在卧室里,我们也经常玩踢格子的游戏,因为格子画的不大,就用橡皮檫来踢,结果,好多橡皮檫就这样的被踢到了床底下。后来,家里换新床时,母亲从里面拾到了十几块崭新的橡皮檫,顺便也吵了我弟:叫你一天到晚要钱买橡皮檫,你看,都整床下去了,你吃饱了没事干呀!
暑假里,我会带上我弟去挖蚯蚓钓龙虾,还用棉花团钓青蛙玩,下河打莲蓬摘菱角,还和几个胆大的孩子站在河边的跳板上比着往河里跳水玩,而我们都不怎么会游泳的,幸好那时河水浅,不然多半会发生意外的。
那时候家里的鱼塘养了许多胡子鰱鱼,而喂这种鱼最好的饲料便是那些死掉的臭鱼。所以,我便带着我弟,扛上渔网,拿着袋子,顶着烈日,去各家各户的鱼塘转悠,只要运气好,总能网到一些死鱼臭虾的。
若是遇上走街串巷的卖打糖的小贩,我弟就会到处去找来一些没人要的旧鞋子,这样可以换得好大一块打糖分着吃呢。
每次,母亲在田里干活的时候,我和我弟就会在田埂上比赛跑步,累了就撑把遮阳伞,两人躲在伞下分零食吃。
……
母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做姊妹有今生没来世,这辈子你们姐弟俩都要相亲相爱啊!
后记:对于亲情,我从来不敢提笔妄写,因为,在我看来,它是那么的神圣美好,我很怕,怕自己笨拙而肤浅的文字会让我笔下的亲情变得做作而无聊。可是,这次实在没忍住,一不小心就写了点碎碎念的文字出来,既然如此,那就当做一个姐姐的碎碎念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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