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独自待在故乡的父亲,第一时间来了电话。我得以收到了来自故乡的喜讯——家里仅有的一亩多麦子已顺利收割。
一瞬间,让我想到那熟悉又陌生的故乡夜色,在这样特别的日子里。一下子涌出无数的文字,来记录这流年里勤劳朴实,幸福热闹的情景。
作为独生子的我,父母似乎对我没有太多的要求,唯一就是要成绩好,所以对于农活,根本不指望我去帮忙,只管让我自己去玩。
可是,十二三岁后,母亲病倒后,病情日益严重,我似乎一下子长大了,懂事了许多。既当爹又当妈的父亲,显然疲于应付,我也就自动地加入一些力所能及的四季农活中。
从陪父亲扛着锄头锄草或者剔苗浇水,再到打理西瓜番茄的枝蔓等累不死人的轻活,为家里分担一点点,当然包括这抢种抢收里割麦、打麦等琐碎的事。
别以为麦子割完从地里拉回麦场就完事,还有最重要的两步。那就是要把麦子打出来,还要把麦子晒干入库,才算完成抢收。
一旦确定了开始打麦的日子,每一个星月普洒的夜晚降临前,必定会看到白日里几乎无人问津的麦场,已经人头攒动。
男女老幼,高高矮矮从四面八方往麦场赶来。有的端着簸箕扛着铁叉,也有的拿着化肥袋跟厚薄膜,还有的抱着一件啤酒拎着番茄、黄瓜、冰棒、雪糕等吃的,彼此间说说笑笑,进进出出。
麦场里那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麦垛子,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个大小不同的蒙古包,只是它的外表是金黄色的,也不似蒙古包的外表那般光滑。
不管轮到哪个乡亲家打麦,其他乡亲们都会自觉地帮忙,直到人够用了为止。往往都是一个队一个队(组)轮流着打麦,也就自然一个队里的乡亲们都互相来帮忙。
披着军绿色外衣的打麦机,早已被电工接好了高压电,一百瓦的白炽灯也瞬间照亮了麦场。
由于,打麦机需要推到靠近麦垛的位置。七八个男人手脚并用,胳膊上的肱二头肌甚是明显;腿肚上的肌肉似乎亦不逊色;就连光着的暗红色脊梁,在灯光下也可以近距离看到滚动的汗珠;嘴里大声地重复喊着着‘一……二……三’,打麦机的轮子也吱吱扭扭地往前移动。
负责开机的乡亲也会紧随其后,适当地搭把手。等机子靠近麦垛,他会说。
“都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就开机啦!”
等到乡亲们的同意,他就按下开机键,打麦机轰轰隆隆地响起来,一切正常后。他搬一把小凳子坐下,开始登记用电量,方便日后上门收钱。
负责帮忙的乡亲们,也忙起来。往往有七八个男人站在打麦机入口的两旁,一边从麦垛上拿来一捆捆麦穗并解开麦腰子,一边抱着一把把麦穗往入口塞去;七八个女人们都一前一后地端着簸萁从机子的肚子下承接夹杂着麦糠的一粒粒麦粒,再大致的用簸萁簸去那些粗糠;机子的屁股后面,也站着四个男人,他们分别拿一把铁叉,把地上的麦秸挑起来并铺成一个大概的麦秸垛雏形;那些出不上大力的两三个大孩子,往往站在一起负责撑着化肥袋,方便让那些女人们掂起簸萁往里面装麦。
我,往往只是帮忙给乡亲们张着麦袋,断断续续的站着。
如果机子不出毛病,顺顺当当也就一二十分钟可以打完一家的,然后乡亲们一起坐在麦秸上休息。男人们一边抽着便宜烟一边大口喝着冰镇啤酒;女人们往往吃着冰棒或雪糕,说着各种似有似无的闲话;孩子们喜欢吃水果的就随便拿几个番茄或黄瓜,津津有味地吃着,能喝啤酒的也会喝一点。
乡亲们休息了个把小时,又投入到下一家的打麦中,如此反反复复地忙碌着,忙碌一个又一个夜晚。
夜色又逐渐消失了,只闻到清新空气里的香甜,听到枝头的一声声鸟叫和乡亲们的看门狗一前一后地狂吠,才暂别了一夜的辛苦。
忙碌了一夜的乡亲们,早已精疲力尽,累的东倒西歪,胡乱地躺在柔软的麦秸上,不知睡下多久就被这凉爽的露水和这崭新又熟悉的一切唤醒。
我看到他们的眼睛里布满了一条条似蚯蚓般灵活的深红色小虫,一边揉着朦胧眼睛旁的眼屎,一边大口大口地打着哈欠,踉踉跄跄地往各自家里走去,我和父亲也不例外。
淡薄的晨雾一点点地褪去,烟囱里的缕缕炊烟顺着晨风也四散开去,日头一点点露出羞涩的脸庞,乡亲们也一个个离开,麦场又恢复了白日特有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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