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彩云归处（105）

短暂的新年聚会结束后，聂明远家的客人们也开始了分流。

先是二儿子聂远征带着女朋友邵丽一起去杭州参加为期一周的文学研讨会。会后就从杭州直接回新疆乌鲁木齐。

长子聂宏志疼惜老父亲，他们一家三口就在家里又陪了老父亲三天。南南平时口口声声说要留下来照顾爷爷，最后走的那天也变卦了，搂着她妈妈的脖子，和爷爷说了再见。

阳荣也被班主任动员去住了校。张志刚老师循循善诱地开导他:“学习要讲究氛围，在学校早晚上自习和同学们保持一致更容易出成绩。俗话说一人走得快，众人走得远就是这个道理。”阳荣听了老师的话，也就去住校了。

阳荣的学习成绩一直在年级里名列前茅，学校也把他当成了未来给学校增光填彩的种子选手。所以在给阳荣分配宿舍的时候，就让他和一位家在农村名叫卫东方的男同学住在一起。

阳荣所在的“春晖实验中学”是一所省级重点高中，生源来自于附近二十多个县市。能考到这所学校的学生，在当地中学都是数一数二的优秀学生。

和阳荣住在一间宿舍里的卫东方就来自富民县农村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卫东方从小家境贫寒，母亲双目失明，只能做些简单的家务。父亲在附近的煤矿挖煤的收入要养活一家五口人。就这样，在卫东方十一岁的时候，父亲还是因为煤矿严重塌方而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卫东方天生聪颖，从小学习成绩出色。他父亲去世后，他的一个叔叔在春江市的副食品公司当采购，看他聪明，就把他接到城里住校上学，每个月只给他少量的生活费。卫东方也算争气，他在60多人的班里考试，次次都是第一，总分能甩第二名三十多分，教他的老师见了他都眉开眼笑，恨他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就这样，他初中毕业时，顺利地考进了“春晖实验中学”的高中。

卫东方的成绩比阳荣还要出色，学校之所以把他俩安排住在一起是为了更好地互为参照，更上一层楼。

阳荣在学校是明星人物，他不只是学习好，体育上的竞技类项目也很出色，他代表学校出去参加长跑比赛获得过省级少甲组冠军，还获得过全省青少年英语口语大赛的优秀奖，最主要他还是市委书记聂明远的儿子。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学校的“王牌学生”。

大概是家庭出身的差异，卫东方性格内敛，沉默寡言，除了学习他好像没有任何爱好。除了每天晚上睡五六个小时的觉，他其余的时间就都用在了学习上。几乎没有人见他出校门上过街。贫困的生活早把他逼进了命运的死角，他心里很清楚考上名牌大学是他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

阳荣性格活泼开朗，学习上只用了七八分力气，打球、交友和玩耍也是他的重要生活组成部分。刚开始和卫东方住在一起时，阳荣觉得非常压抑和无趣。但是，过了一阵，他渐渐发现了这个来自大山深处同学身上的朴实无华和真诚善良。卫东方经常会在洗衣服的时候连阳荣的脏衣服鞋袜一并洗了，他做事轻手轻脚，从来不会干扰阳荣的生活。一起住了一阵，阳荣还真正喜欢上了这位憨厚的乡下同学。

在一个周末的傍晚，阳荣临回家前，搂着卫东方的肩膀，恁是软磨硬泡地把卫东方邀请到自己家去做客了。

这个极普通的高干家庭，还是给卫东方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宽大的客厅，方便的卫生间，还有聂明远书房的海量藏书都是他一个乡下孩子难以企及的。

阳荣家的保姆赵阿姨，知道阳荣周末要回家，早早就烧好了一大桌好菜。在桌上，大市长聂明远和蔼可亲地给阳荣的朋友倒了一大杯橘子汁，然后乐呵呵地说:“卫同学，欢迎你常来做客啊，我们家人少冷清需要你这样优秀的朋友来助兴啊。听阳荣说你成绩非常出色，继续努力，祝你今后能鹏程万里能和阳荣成为永远的朋友！”说完，三个人一起举杯，畅快无比。就这样猜拳，玩着，吃着，喝着……多年以后，卫东方还常常想起那位平易近人的市委书记。

这次拜访快速拉近了阳荣和卫东方的心理距离，卫东方在羡慕阳荣身上的光环的时候，也理解了阳荣内心的痛苦。过去，卫东方总为自家的贫寒而感到深深的自卑，他拼命地用学习成绩遮盖心理上的怯懦。这以后他变得开心多了，因为和阳荣比起来，他还有个疼自己的瞎眼母亲，他能穿上厚实的母亲做的新鞋，而阳荣就没有这么荣幸。

卫东方明白了一个道理:每个人的生活都是有缺憾的。我们活着就是为了把缺憾的人生变得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