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朋友圈突然被某公众号的一篇文章《赵雷,你终于红了》刷屏。我不知道是《歌手》让他红了,还是这篇文章让他红了。不仅在朋友圈,在简书、豆瓣等网站,也到处见到这篇文章的影子。说的好像在《歌手》前赵雷不红似的。其实,这位生于1986年的民谣歌手在民谣界或者说文青圈早已是个名人。
2011年,赵雷发行了个人第一张唱片《赵小雷》,专辑收录的主打歌曲《南方姑娘》被众多歌手及乐迷翻唱,他也因此被广泛关注。此后,创作的《少年锦时》《画》《三十岁的女人》《吉姆餐厅》等也都成为知名度很高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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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说赵雷不红,大概是因为他“不炒作、不假唱、不卖段子”,这些是难能可贵的品质,爱屋及乌,所以爱他的人也是眼光独到的。但是他“用尽心血写词、真诚认真唱歌……”总之,用一个粉丝最爱称赞偶像的词可以翻译过来——很努力!所以,他该红。
对于偶像红起来,作者的心里很矛盾:“怕你不红,一直过着穷困的日子;又舍不得你红,那种感觉就像珍藏了很久的宝贝,不得已送给了别人。”
底下的评论也到处是这样的腔调,充斥着文青的酸味。就好像有一天突然听说隔壁李奶奶爱吃大蒜的龅牙妹也想去远方流浪了,顿生出被流氓糟蹋的悲伤,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从精神上都感觉被玷污了,因为在他们眼里只有自己才对得起诗和远方。
文青本来是指广义上的凡是喜欢文化艺术的青年人,可是现在文青却是一个充满贬义骂人的词汇,“你才是文青,你全家都是文青”、“珍爱生命,远离文青”……文青之所以讨人嫌,不外乎“清高”,或者说 “装x”。 像迷笛、草莓等一些国内音乐节在他们眼里都弱爆了,只有去了伍德斯托克才是真正去听音乐会;对黑胶唱片有着疯狂的热爱;虾米推荐的歌就是那么有品位……文艺本来是让自己过得更好的人生态度,而此时却成了嘲笑别人的工具,当然也成了禁锢自己思想的牢笼。
可以说,文青的属性决定他们必须刻意与大众保持距离,如果大家都一样了,如何去标榜呢?文章的作者说“就像珍藏了很久的宝贝,不得已送给了别人”,其实不是大家抢走了她的赵雷,而是大家分享了她的赵雷,她不再显得特立独行,与众不同。
从另一方面来说,文青与大众保持距离,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现在再看“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别低头,皇冠会掉” “记住,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太差”这类句子,是不是有一种被玩坏的感觉?说到底,因为他们的东西缺乏长久的生命力,经不起考验,一旦被大众跟风,就免不了被鸡汤的命运,朝着戏谑化的方向,一路走向崩坏。所以大众永远是他们的敌人。
文青还试图把自己和伪文青区分开来,总认为是伪文青玷污了他们的名声。但其实没有这个必要,之所以别人不称为你是作家、诗人或音乐人,而称为文青,根本原因是你还没有得到广泛的认可,或许你压根儿就不优秀。
文青口中(也是民谣)的高频词:城市、酒馆、大海、少年,还有吉他和她,而很少出现农村、大妈这类字眼,也不会出现留守儿童、春运这类事情。文青追求诗和远方,生活之上,但是许多视野狭隘,内心虚浮,想要深刻却承担不了沉重。他们对待生活只有态度、腔调,却没有建树。大多形式主义,表面化,刷存在感。
威廉·M·埃克斯说,你不被认可不代表你就是一个艺术家。
所以,怎么区分你和伪文青之间的区别呢?文青招黑有些恰恰是文青自己的原因。相对于大众明星脑残粉的单纯,民谣歌手的文青粉丝更有野心一点,都想成为民谣歌手口中那个她,成为艺术的发现者。于是各种为艺术献身的果儿(骨皮儿)诞生了,而一些文青也借此耍流氓,共同制造了这个世界的肮脏和不堪。在电影《心花路放》中,文青这些年贴的标签被狠狠的黑了个遍,什么大理、去看海、姑娘、酒馆、音乐,都只不过是一群无所事事的文青寻找艳遇的精致伪装。
当然,一味的要求他们追求深刻、永恒也有失公允,文青说到底还是大众的一部分。现代人们生活富裕了,人们(尤其是年轻一代)更注重精神文化生活,于是他们都成了文青的一部分。在这里,文青在这里不仅是指文艺青年,也指文艺不成熟(青涩),是文艺进阶最先、最容易、最低成本的阶段。当一个文青其实毫无难度,当今舆论下的文青似乎不用通过专业手段进入到极致细腻的体验,就可以有看起来并不粗糙的感受。就好像美食家可能也并不会烹饪,但是就是吧唧吧唧嘴。所以,文青并没有真正脱离大众,在追求艺术的进程中,只不过先拿起了腔调。更确切的说,只要有那个腔调,加上一颗文艺的心,也算是文青入门了。
其实有腔调、标榜也不是坏事,态度是事情的开端,文艺的确是应该是带点自己的腔调的,那便是风格和范儿。但不能仅仅只有腔调,还要努力进取,继续进阶,做到名副其实。否则,就会沦为花腔调子、装腔作势,令人厌恶了。
陈丹青曾经生气地对那个问他“生命有限,那么什么是无限的呢”的女记者说:生命有限,文艺腔无限。听到“我们应该向生活投降还是应当对它抱有信念?抱有怎样的信念?”“什么是爱情?你认为世界上有爱情吗?有永恒的爱情吗?”“告别世界的勇气”诸如此类的说辞时,陈感叹:“真是要命,人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并在答问中对其“文艺腔又来了”不胜耐烦。当问到“什么会让你快乐?什么会使你不快乐”,陈按捺不住,索性拉破脸:“听文艺腔我就不快乐,也不是不快乐,是想一头撞死……”
不知道他这么说有没有伤害到那个文艺女青年的心,不管怎么说,陈丹青也应该在文艺女青年的“文艺排行榜”上。这个排行榜的地位,可能比她们的“失恋排行榜”还要重要。
文艺腔也有进化史,每代文艺腔各有自己的腔调和体系。
上世纪80年代琼瑶缠绵悱恻的句式风靡一时,大家爱煞了琼瑶书中男女主角白衣翩翩,纯真、忧伤,为爱痴狂。
90年代,新生的白领一族对亦舒患了集体癔症,为她笔下那些格调女人:拿着香槟当水喝,白衬衫卡其裤平底鞋(卡其裤一定要从巴黎的无名小店淘来),只爱高、瘦、漂亮的原子物理学家。
岩井俊二《关于莉莉周的一切》为广大“文艺腔”爱好者提供了艺术照“模版”:青青麦田、蓝天、白衬衣/白连衣裙、还有大柔光。
进入新世纪,文艺腔又有了流变,碎格裙、LOMO相机、帆布鞋、海魂衫、小众知性歌手、豆瓣网,这些都是辨识文艺青年的标签。
近年来,民谣成为文青新宠。2017年春节,赵雷在《歌手》现场以自己的经典代表作《成都》踢馆成功,名次高居第二。一夜之间,赵雷变成了全世界的赵雷,《成都》这首2014年的老歌也再次成为社交网络的“单曲循环”曲目。这是继去年10月第一次刷爆朋友圈后,《成都》再次爆发。
音乐圈里曾有个这样的说法——弹琴穷三代,民谣毁一生。如果没有被大家广泛知道的民谣歌手,做一个小型演出收入不足千元,很多还是有工作的,唱歌只能当做兼职。但近几年民谣歌手的发展势头渐猛,以马頔、宋冬野、赵雷等为代表的民谣生力军不仅单曲专辑演唱会频出,宋冬野之前更展开过百城巡演。
民谣的火爆,离不开文青的大力支持,民谣歌手也从大家口中的“小众歌手”逐渐走向更大众的视野,不是偶然,而是文青粉丝变多了。这一点从当今社会的商业趋势就可以看出来,从前的广告都没有文青的元素,从不说情怀,要是自己东西只卖文青,破产倒闭那是迟早的事,如今文青的广告漫天漫地,(别说没打着“文青”招牌就没有在广告里卖那个情怀)。
上面说到,文青变多了,最根本的原因是人们生活水平提升了,追求精神生活的人变多了。文青本是大众的一部分,也是努力脱离大众的那一部分,所以他们是追逐潮流的。像豆瓣网本是讨好文青的网站,由于坚持自己的风格,不肯改变,便渐渐落后于潮流了,对于喜新厌旧的文青来说,这样的坚守是多么可笑啊。
追逐潮流可以说是文青的本性,文艺本就是一场一场变幻的潮流,尤其进入现代社会,青年军更是创造世界潮流的主力,但是大部分都是跟风者,其后才是大众。大陆新民谣也经历了这样的发展过程。
当时以高晓松、老狼、叶蓓为代表的校园民谣经历了黄金时期后逐渐走下神坛,媒体开始把万晓利、周云蓬、野孩子乐队这些靠歌艺生存,为自己创作的音乐人冠以“新民谣”的头衔。实际上这是一个略显含混的归类,只体现了从传统民歌(谣)在节奏、配器等方面的更新,而并不能准确地呈现出其自身的文化谱系。
若对大陆的“新民谣”作品进行文化主题上的简要归纳,也许可以细致区分为以下几个主要的类型:以地域文化或地方民歌为基调的“乡村民谣”——如苏阳、野孩子乐队;以抒写城市底层青年在现实社会中挫败感为主题的“城市民谣”——如赵雷、纣王、贰佰;以诗歌作为歌词吟唱个人化经验的“诗性民谣”——如周云蓬、万晓利、陈鸿宇、程璧;以表达异见的形式抵抗现实政治与商业社会逻辑的“民谣摇滚”——如腰乐队、李志;以忧郁基调讲述个人爱情悲欢离合的“流行民谣”——如马頔、宋冬野、陈粒等等。
现在来看,以其中的“城市民谣”和“流行民谣”最为大众熟知。相对于野孩子、万晓利、周云蓬“民谣黄金一代”,宋冬野、马頔、尧十三这些算是新一代音乐人,互联网就是区别新老两代最明显的标签之一。
“他们一开始在酒吧里演出,后来才延伸到网络,但我们和他们相反,我们是先在网络上创作,之后才落地演出的。”宋冬野认为。
“新民谣”音乐在发展过程中,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商业资本的扶植(所以又叫独立音乐),基本上均是以酒吧演出、音乐节舞台为渠道传播,但是却迅速凭借其文化内涵中的“民间元素、个人诗意和底层代言三个方面完成了‘资本积累’”,在文青群体中树立起了独立与脱俗的口碑,他们从草根走来,一开始就带有浓浓的文青气质。
在经历了早期的校园清新风,和“黄金一代”的淳朴风之后,终于又迎来了新一代音乐人的摇旗呐喊。他们高调、自我、张扬,就像这个时代一样,充满无限可能。在短短几年内,从酒吧唱到大型场馆,从豆瓣广播走进电视屏幕。
到了2015年,民谣通过电视节目(“中国好声音”“中国好歌曲”)、网络新媒体、全国场馆级巡演(如李志、赵雷等)等传播方式异常高调地进入公众视野,并引起了从未有过的广泛关注与民间讨论。随着《董小姐》、《南山南》等歌曲逐渐家喻户晓,也有越来越多人觉得在选秀平台上火起来的这些歌,更像是披着民谣外壳的流行歌曲。或者可以看成是文青与大众的一次合流,也难怪会引起许多文青的矛盾心理。
但是电视节目的商业敏感是锐利而直接的。赵雷的演唱会“从地下通道唱到酒吧,从livehouse唱到千人剧院,再到如今的体育馆”,除了歌迷的追捧,圈内人也不掩饰对民谣的喜爱,李宇春、谭维维都曾翻唱民谣。谁都看出来,民谣才是近年来逐渐凶猛的音乐潮流。所以,与其说《歌手》成就了赵雷,还不如说赵雷也成就了《歌手》;与其花大力气再炒一下林忆莲等一干过气歌手的冷饭,还不如顺应趋势,空降个亚军,深藏功与名。看,效果多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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