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悬年》下部 第41章 谎言

作者: 老猫枕咸鱼 | 来源:发表于2016-11-23 06:39 被阅读182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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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夜间,水月庵本就安静,听到赵一说出这样一番话,场面更是安静到针掉地上也听得见声音,人人心中五味杂陈,不少妇人已经开始默默擦眼泪。

    终究,不能一直保持安静,彭俊青咳嗽一声,开口说:“不知道听赵一说了这么多,慧文师太心中有何感想?”

    慧文一脸悲天悯人,眼眶也有些微微的发红,“怜悯。除了怜悯他,我还怜悯我那未出生的外甥,无辜受到牵连的姐夫、乡民们。”

    许言回头看了赵一一眼,他此刻蹲坐在地上,垂着头,手指在地上拨拉着砖石、泥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他这样的人,只能诱导,不能强压,可如今,慧文对一切来了个一推了之,言语上,赵一不可能是她的对手。而且,慧文这样避重就轻的话让她心里的不满像水泡一样一个个冒了出来,道:“你是说,赵一与你毫无关系?”

    “也不是毫无关系!”慧文这样的说话方式,明显是在为自己留后路,“姐姐出嫁后,要我照顾赵一,只是他野性难驯,竟做出这样可怖的事来。”

    是到了举证质证的阶段了。

    “看来,没有证据,你是不会承认了。”若说之前,许言还寄希望于慧文能够主动“认罪”,至少避免了她伤及无辜,如今这个局面,恐怕是要刀对刀、枪对枪来一场硬仗了。许言彻底归于理性脸,对宋安说:“把正静抬出来!”

    宋安行动力迅速,立刻找了两个人,将尚在养伤的正静抬到众人面前。此时的正静,或许是预感到什么,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一句话也不说。

    终于,慧文脸色有了些微的变化,“你这是要做什么?”

    “既然要谈当年之事,就先从正静的身世说起!”许言正色说:“与正静的血亲关系你也要否认吗?”

    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

    慧文脸色略发白,视线躲闪般地看向一旁的黑暗,“我与姐姐亦是血亲!”

    凭外貌去确定两个人的亲缘是不负责任的猜测,慧文的躲闪反应倒是强化了这一猜测,“要验证血亲是太简单不过的事了。陈力!”

    突然被点名的陈力有一瞬呆愣,随即说:“合血法可验证血亲。”

    “那就验吧!一个个地验,倒要看看水月庵是个什么所在!”许言手里端着一碗清水,蹲到正静身边,用力拉过她紧握的手。受了伤的正静哪里是许言的对手,被许言强行取下两滴血滴到碗里,然后送到慧文面前,“该你了!”

    慧文在犹豫。

    许言嘴角勾起一个可怕的角度,是威胁的表情,说:“不敢?”她当然知道滴血验亲是不科学的,任何两个人的血滴到一起,只要时间足够久,都会融合。可在这个时代,还有比滴血验亲更“科学”的做法吗?既是科学,就足以逼迫出慧文最真实的反应。

    慧文脸上,情绪翻腾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叹了口气,“罢了!”

    总有些人怀着侥幸心理,不看到确凿的证据坚决不认罪。在现代刑侦科技的帮助下,慧文所作所为能够被最大限度地还原,但现在许言只能靠只言片语般的证据来推理,或者说靠猜,这是原来的她最不屑做的事。如今状况下,推理是最好的办法,至少她还保持了一个事实清楚、证据充分的初心。

    慧文走到彭俊青对面,缓缓跪下,深深俯下身,额头触地,口呼认罪。

    此时,彭俊青偷偷松了口气,拿出了坐堂问案的气势,狠狠一拍惊堂木,“还不从实招来!”

    慧文抬头看了眼躺在担架上的正静,正静却是转过脸不看她,慧文眼中闪过一丝心痛,转瞬即逝,“正静确实是我的女儿。我是既然犯了戒,愿意认罪,更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一句既出,四座皆惊。

    “当年之事,要从姐姐带回赵一说起。赵一心智不全,几乎不会说话,姐姐将他带回家后,像待儿女一样对他,只是姐姐的夫家不同意赵一同去,她便要我来照料赵一。那年,我只有十四岁,却老成的像个母亲,伺候他吃喝拉撒,教他说话、识字。不是我喜欢这么做,而是因为我的姐姐,我那个善良的姐姐拜托我一定要这么做,我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做这件事,甚至想,如果哪一天我出嫁了,也要带着赵一。直到姐姐难产过世,暴怒中的赵一错手杀了好几个人,官府派兵追杀他,人都已经追到了家门口,顾忌着我父亲的威望,没有进门,只是要父亲交人。为了救他一命,我自愿做了他的人质,骗过了父亲,也骗过了官兵。”慧文苦笑,“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能懂得什么?我原以为只是帮他躲过官府追杀,以赵一的能力,肯定可以将官兵甩开,我就能安全回家。没料到的是,赵一将我带到深山,孤零零的山崖上,有一间屋子,屋前还有一副尸骸。原来赵一是个杀人凶手,他杀了一个将自己养大的男人,将他开膛破肚、剥皮抽筋,扔在荒野,任由野兽、猎鹰啃噬,任由他变成一堆白骨。我害怕到颤抖。而他,褪去所有衣衫,赤身裸体,像是兽一般站在悬崖边,长声嚎叫。突然间,我感到害怕,不是因为尸骸的可怖,而是因为赵一,他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赵一,而是一只狼、一只虎。我胆战心惊地躲在木屋的角落里,整整待了一个月。赵一呢,一时像是兽一般到山野奔跑嚎叫,一时又回到木屋蹲在远处看我,眼中似乎有光,随时会喷涌而出杀了我。恐惧让我五内俱焚,大病一场,赵一将屋内唯一的床让给我来睡,给我吃喝,又过了些日子,才将我送到山脚下,许我回家。”

    这让许言想起一种心理疾病,一种弱势屈从于暴虐的、渐变的心理过程。再坚强的人,也有一条恐惧的底线,当他遇上了一个在他看来狂虐、凶悍的凶徒时,但凶徒却没有对他痛下杀手时,会有一种将生命渐渐付托给这个凶徒的错觉,好像自己每吃一口饭、每喝一口水,包括每一次呼吸,都是来自于凶徒的慈悲。对于这个凶徒,原本的恐惧会转身,变成感激,甚至是崇拜。这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按说,慧文原本就认识赵一,甚至与他有很亲密的类似于母子的关系,不应当有这样的心理变化,但这变化确确实实地出现了。许言想,是因为彼时的慧文只有十五岁。一个未成年女性,不管赵一这个男性对她来说是否熟悉、可信,与他共处一室,本身就是一场心理灾难。更遑论,赵一原本就兽性十足,甚至赤身裸体地与慧文日夜相对,这让年少的慧文如何不羞恼、惊慌、恐惧?虽然,赵一这头兽,仍旧对她温柔以待。所以,慧文所说并不全是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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