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旺是我们在小店里养了三年的一只黑色小公狗,杂狗。肚子上长着白毛,像十字架,白毛白如雪,黑毛黑似炭,黑白分明,坐下来像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
旺旺得了一种怪病,先是右耳朵上掉了一块五毛钱硬币大小的毛,没在意,后来鼻梁上开始泛红,就像是湿疹,一块钱硬币那么大。带它去东关南街一家宠物店看,大夫说是真菌感染,给了一只治真菌感染的叫皮得粉的软膏,回家遵医嘱每天抹三次,过了两个星期,没见好转,就换了另一家在太乙路上叫森林宠物的医院,大夫只瞅了一眼,很坚决的说,是螨虫和真菌感染。
看大夫说的满有把握,就相信了,决定按他说的治疗。具体方案是,一个星期打一次针,一次打两针,一针治螨虫,一针治真菌,外用药配合,每天涂抹。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鼻子上那一块反倒扩大了,可怕的是,病灶处开始溃烂,而且在上下蔓延,鼻孔,下巴上都有了,眼睛上也有了。先是两只眼角起了一小块皮,一夜之间就溃烂了,仿佛是使了魔咒,溃烂迅速蔓延,延着眼眶画了一个圈,就像孙猴子的眼睛。
已经打了六针,问大夫怎么回事?大夫这才说,他治不了,真想扇他一个耳光,治不了你早说。
给狗治病要紧,邻居介绍说,下马陵有一家叫西京宠物店的医术高明,就带着旺旺去了。
西京宠物店看起来很正规,化验后,没有螨虫也没有真菌感染。
大夫为了加强说服力,拿着一本书,翻到其中一页,指给我们看,说,你家狗的症状跟这种病吻合。图片上那只狗,耳朵上,嘴巴上,鼻子上,都有分布,的确跟旺旺的症状一样。
我看见图片下面的文字说明上写着,红斑狼疮。
我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大夫避重就轻地说,看见了吧?你家狗是免疫系统出了问题。
大夫照样有把握的给开了药,一包西药,一瓶喷洒药,一管去死皮药。
后来才知道,西药片是叫强的松的激素药。
开始好像有点效果,我们很高兴,觉得去西京宠物店是去对了。每天遵医嘱给旺旺吃药,抹药。
一个疗程后,情况并不乐观,又去看了,大夫还是给开同样的药,只是激素由原来每天三片减少到每两天吃一次,一次吃两片。
第二个疗程结束后,我们绝望了,原来的那些病灶没减少反倒扩大了。
又有人给介绍到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宠物医院,说那里连细小病都能治好,治我家旺旺的病还不是毛毛雨。
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宠物医院在西万路口,我们开着车走了好久才找到,大夫五十多岁,大厅墙上挂着他的照片,介绍说是教授,教授听了我们的自诉,说,可能是螨虫。我们说,已经化验过了,没有螨虫也没有真菌感染。他看了我们一眼,用眼睛说,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
可怜的旺旺又经受了一次抽血,取样的折磨,结果证实医生错了。
教授陷入了沉思,他也不能判断旺旺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教授抬起头说,可能是营养不良。
教授大笔一挥,把处方纸洋洋洒洒都写满了。
写完后,教授才讲给我们听。先打一个星期干扰素,家里的东西不要给狗吃了,完全吃他们医院给配的狗粮。打完了针,吃完了药,并无效果,溃烂处每天都会结痂,如果不及时清理,结痂处就会龟裂,渗脓,惨不忍睹。
每天早上丈夫戴着手套,用牙签小心把翘起来的死皮剥掉,喷上清洗药,然后再抹上药,天天如此。
看着可怜的旺旺,我说,求求你快点好起来吧!
我们都快崩溃了。
又有一个人说,他认识省畜牧总站的一个姓王的大夫,见多识广,也许能治好旺旺。
去了畜牧总站,王大夫看了,摇摇头,我的心揪到了一块,不知道大夫摇头是什么意思,旺旺没治了?这种病他没见过?
王大夫说,这种病他没见过,不好说。
明显的在把我们往外推,路上,我埋怨大夫不给开药,丈夫倒冷静,说,恰恰说明王大夫是个有良知的人,他是不想让我们花冤枉钱。
我们认识一个西医大夫,建议我们给旺旺打青霉素,说,凡是红肿痛都是炎症,青霉素能进入细小病毒。我们立马去药店买了一个星期的药。
七针青霉素注射到旺旺体内,那病毒仿佛是金钢不烂之身,全然不能撼动。
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万一这是一种传染病怎么办?
我提议给旺旺施行安乐死,它解脱了,我们也解脱了。丈夫不同意,他说我们没有权利剥夺旺旺的生命,建议放生。
西医大夫见证了我们为旺旺所做的一切,他说,旺旺这种病在不能确诊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放生,免得造成污染。
丈夫最终同意了大夫的建议。
早上,我们先把旺旺的窝撤了,它从外面回来,伸着脖子向它的窝里望了一眼,它睡觉的地方空荡荡的,就另找了个地方躺下了。
九点多,丈夫终于下了决心。
丈夫买回来三根香肠,给旺旺喂,旺旺只吃了两根就不吃了,平常它可是很能吃的。
丈夫一般出门爱带着旺旺,旺旺很爱坐车。平时看见丈夫出去,就悄悄的尾随到停车场,车门一开,腾地就跳上了车,坐在第二排座位上,像人那样东张西望。
这次丈夫也像往常一样,没招乎旺旺一起走,他知道只要他前头走,旺旺一定会跟在后面走。果然,看见主人前头走了,它就跟在后面,摇着尾巴欢快的走了。
我可怜的旺旺,全然不知道它这一走就是不归路!
这天是2013年5月8号!是它的忌日,还是它的重生日?
两个小时后,丈夫回来了。
他中午饭也没吃,眼睛红红的,开始清理旺旺的遗物,没用完的药,扔了,绿皮狗证,撕烂也扔了。
我去扔垃圾,看见垃圾桶里撕碎了的绿皮狗证,心都碎了,眼泪涌了上来,怕顾客看见,努力掩饰着去干别的事情。
闲下来也没敢问详细情况,怕两个人忍不住要崩溃。
后来他给我大概说了当时情况。
他当时是叫我们一个工人一起去的。到了东关南街那个宠物店,大夫还在游说他能治好旺旺的病,给他一个月时间,把旺旺寄养在他家,交一千八百块钱,保证能治好。
丈夫心乱如麻,有一点他是清醒的,这个大夫在吹大话,我们第一个就是在他家看的,如果真像他说的,旺旺的病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一般施行安乐死的狗都是奄奄一息,旺旺不是!它虽然因为频繁的吃药打针,精神状态没有先前足了,但也是活蹦乱跳的。
大夫先给它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先让它昏睡过去,镇静剂打进它体内,它硬是坚持着走到门外台阶下,狗是爱干净的动物,临死之前都会挣扎着爬到户外。旺旺一到门外,就开始吐,把吃下去的香肠全吐出来了,后来连苦胆都吐出来了。
大夫示意把旺旺拉回去,该打安乐剂了。
工人拉着旺旺脖子上的绳索上台阶,药劲已经上来了,旺旺的腿软的直打颤,几乎是被拖上去的。
旺旺被抱起来,躺在狗床上。
丈夫不敢看旺旺的眼睛,据说狗是会哭的。由工人帮忙,安乐剂推进了旺旺的体内。旺旺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永远的闭上了。
大夫找了只纸箱子,把旺旺装了进去。
丈夫把旺旺拉到郊区,找了一块僻静的地方,挖了一个坑,让旺旺入土为安。临下葬的时候,他把纸箱子里旺旺的身子摆正,那身子还是温热的。
这些都是丈夫陆陆续续告诉我的,因为每次说到旺旺,不是他就是我,往往难忍悲伤,有时是我实在不忍心听下去,哭着求他别说了,有时是他,痛苦的说不下去。
有一天在公交车上,丈夫又说起了旺旺,我没答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忍也忍不住,怕被人看见,低着头,好在是晩上,丈夫知道我在哭,就不说了,下了车,一路哭回家,跑到卫生间,放开嗓子嚎啕大哭了一场,把满心的悲伤全哭了出来。从卫生间出来,看见丈夫坐在沙发上,也在默默的流泪。
哭过以后,心里好受多了,从此把旺旺深埋在心底,愿它在天国没有病痛折磨,遇到一个疼爱它的主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