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院子

       

        儿时的院子在一个小山村里，地处黄土高原，所以家家户户都以住窑洞为主。在我出生之后，上初中以前一直生活在这里。

        院子里有两孔窑洞，四间平房和两间瓦房。爷爷奶奶住在院落偏西北的那孔窑洞，地势稍高一些，家人都称它为nao屋。父母住在偏东北地势稍低些的窑洞，称为dia屋。

        四间平房偏南，坐落在院门旁边。依次是父母结婚时的新房，一间仓库和一间书房。

        父母的两间新房里摆放着一张双人床，衣柜，电视柜，桌椅一些简单的家具。因为窑洞冬暖夏凉，所以平时我们的多数活动范围都在窑洞。后来，头脑灵活的母亲将靠近院门的那间平房改造了一番，成立了小村子里的第一家小商店。有乡邻来买东西时，总是站在我家大门外，扯着嗓子喊我的小名。站在门外，是因为怕我家的黑狗。叫我的名字，当然不是因为我掌店，是因为叫我名字最顺口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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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仓库里主要放着一些农具和粮食，在墙上很高的地方开有一个小小的窗户。每次一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浓浓的小麦味和玉米味，有点呛人，是我最不喜欢的房间了。

        书房则是我小时候最经常待的地方。一进去屋子，首先看到的是靠墙的一张小床，一个旧衣柜，还有几张散落的板凳。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大大的桌子和两把椅子。

        屋子里是一种陈旧的木头味和旧书散发出的味道。书在什么地方呢？满屋子都是书：床头床尾床下，板凳上面和周围，大书桌的桌面和抽屉全都是书。这里面有父亲和姑姑们小时候的课本笔记，还有爷爷的杂志小说报纸。墙上挂着一张爷爷画的花鸟画，还有一些黑白老照片。

        白天没有小伙伴找我玩时，我就躲进书房，经常胡乱翻开一本故事书或杂志，囫囵吞枣似懂非懂，也看得津津有味。一方面是受爷爷影响，他床头永远放着书，每晚睡前都要戴上老花镜看一会书才睡下。一方面是村里可玩的东西太少，往往我看着书不知不觉一晌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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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书房旁边的水泥楼梯就能上到大大的平房顶了。平房顶承担着晾晒粮食和收集雨水的重任。房顶角落处还有一个小草棚格外显眼，里面专门储存着水果柿子。这些或大或小的柿子秋天采摘后，就被安放在了这里，通风又防晒，保管得当的话可以一直放到过年。

        楼梯下方靠着西院墙，有一个猪圈，一个鸡窝，几口储水的大缸，还有一个供牛喝水的石槽。周围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制成的简易花盆，里面种的花花草草，全是爷爷的宝贝。印象中有艳丽的粉豆花，红薯花，还有淡雅的夹竹桃，太阳花，有一丛薄荷草不会开花，但是一到夏天长得格外旺盛，个头比我还要高，绿油油的也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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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东面是两间厨房，一间放着水缸和大大的案板，另一间筑着生火的灶台。小时候我在厨房待的时间不多，印象不深。顶多吃饭的时候给大人跑跑腿再盛半碗饭，或者家里蒸馒头时被吩咐去添根柴火。

        厨房外面紧靠墙放着一个小石桌，平时奶奶或母亲会坐在旁边摘个菜，或者在上面放个盆子洗洗衣服。夏季天气好的时候，大人们就从爷爷奶奶屋里搬来稍大的木桌，我来负责搜集凑齐5个小椅子、板凳。一家五口人借着厨房外墙上的小灯泡，围在一起吃饭聊天纳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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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厨房旁边还有一口水窖，用来储存平房顶上的雨水雪水，供日常洗涮用。夏天偶尔用它冰镇瓜果。

        水窖南边就是连结大门和院子的走廊了。走廊长约5米，两边的墙壁上是各种用小石子或彩色粉笔画的涂鸦，不用说全是表哥表姐们和我的杰作。走廊的屋顶存放着一些大型的农具：叉子，大扫帚，钩镰，梯子之类的。农收季节也会在这个通风巨佳的地方晾粮食。

        出了走廊尽头的黑色木门，就到了院子外面。大门四五米外就是两棵树，一棵高不见顶的老槐树，一棵矮桑树。夏天麦收时节桑葚就成熟了，乡村的小学还会专门放“麦假”。姑姑姑父们会抽出几天来家里帮忙，表哥表姐们会随行到来，一来小孩子图个热闹，二来就我家里有窑洞，可以避避暑，睡几天凉快觉，三来嘛，有好吃的怎么能错过呢。桑葚熟得很快，前天刚摘过，第二天又会有一茬黑得发紫，等着人和鸟儿来采摘。每天早晨吃过饭，大点的孩子就爬上树负责摘，小不点则站在树下，转着圈指点哪里还有漏网的果子。等他一溜下树，几个小脑袋就凑在一起分着吃，吃得满手满嘴都是黑紫色的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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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我外出求学十余年不常回去，只从电话里听说，附近开采矿山导致地基震动，举村搬迁后，整个村子被夷为平地。我没能赶上去看它最后一眼，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余生梦里相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