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12月15日，南方渐冻，大雾无雨。双峰。这个位于湖南娄底的偏僻县城。

下了高铁，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陌生的土地，陌生的站台，陌生的摩的师傅，手里拿着花花绿绿的打印纸，一成不变地叫嚷着五十块去双峰的台词，竟让我产生一种亲切的感觉。果然，所有不同的地方都会生产同样的人。这些人一样地长大，一样地为生活奔波，一样渐渐地变得市侩，变成年轻人口中令人厌恶的摩的师傅。

冬日里，黑暗总是来得很快，更何况今天的雾气奇大，把原本就不大的县城笼罩起来，像众多灾难片悲剧发生前的场景，毫无生气。让我莫名有些心慌。我站在路边局促地发着信息，而那个看起来精瘦的的士司机，操着塑普一直在旁边催促我上他的车，我借口说等会有人来接，便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穿着黑色的皮衣，嗡嗡在我耳边，活像猪圈里飞舞着的苍蝇，当然，我是他眼中那头待宰的肥猪。

看着天色渐暗，正准备走向那个被我拒绝过的，现在抽着烟，翘着二郎腿的，一脸都写着——（现在没有车了，我是大爷，你过来求我呀，我还要宰你）的苍蝇，讨价还价一番的时候，一辆红色的马自达停在我面前，副驾驶坐的是高铁上和我同座的长沙娭毑，或许是因为我帮她搬了两个巨大而沉重黑色行李箱，她招呼我上了车。其实当时只是她的行李箱摆在过道，影响我们登车，而我恰巧只是离他最近的青壮劳动力罢了。

双峰的马路崎岖无比，就没有一条平整的马克思主义道路。路越走越偏，要不是后来顺利到达永丰新村，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上了人贩子的车，将我这个建设社会主义的好青年拉去罪恶都市拐卖，许给一个身材姣好的富婆，每天陪她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临下车时，我迅速往娭毑手里塞了二十块，然后飞也似地跑了，这二十是我昨晚睡网吧省下来的，也是我最后的一点尊严。我跑出许远，隐隐约约娭毑还在后面叫我，风太大，什么也没有听清。想来必是一些夸我帅的，心肠又好，还讲礼心的话。后来在酒店的时候才发觉，或许当时娭毑是叫我回去拿我那个破旧且没有钱的钱包。

跟着导航，5.2公里，28分钟，略过了摩的和黑车师傅一路上的鸣笛示好。抵达她订的酒店，找我哥借了两百交押金。这超出了计划。不过没关系，毕竟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只需找到可语人，而这个人即将出现眼前。等待的间隙，在房间翻看昨晚诡使神差在梅溪书院买下的贾平凹的《浮躁》，虽未见结尾，却已想出金狗终将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的结局。我这人就是这样，总是在没有定论之时，幻想出一个飘渺的结局。并努力让它往这个方向发展。现在则是越想越可笑，我终于成为了别人口中的自己。

回想着在刚到达长沙的下午，天还没黑，风也正好，有一丝丝闷热。随后给她发了一条抱怨长沙好冷的信息后，在后门伫立良久，最终也没有跨入学校，不知为何，内心有种莫名的抗拒感，仿佛校内有洪水猛兽一般，行至外围，也不让自己扭头去看看一墙之隔的操场，和闭着眼睛都可以找到的十一栋宿舍。而径直走入了梅溪书院。随手拿起一本书，坐在红色沙发，进入另一个世界，与作者神交。直到工作人员对我这个装扮奇怪，背着满是灰尘黑色背包的外地人进行劝退。抬手看表，指针将要指向零点，这时的网吧正是通宵的时段，一切都如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在拒绝了网吧小姐姐各种充值活动的介绍后，她没好气地给我开了一张卡，我找了一个安静的小角落坐下，把手机钱包塞进第二件外套的里口袋，拉上拉链，打开网页，登上微博，搜索iamw4的主页，看见她一如既往地喜欢点赞可爱的内容和抱怨生活中的小不满。安心地睡去，出发前特地穿的两件外套让我感觉很温暖，在网吧的躺椅上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入眠，竟比我在家吃5htp的时候睡得更好。那个晚上我交替作了美梦噩梦，不过这一切都在我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出现过，并不觉意外，带给我更多的仍是安心，反而觉得这就是我写好剧本。只不过在换在梦中演绎了一遍，毫无偏差。直至被网管搞卫生的声音惊醒，八点，网管已经换班成了一个大叔，我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我一眼，我环顾四周，昨晚兴奋叫嚷劈里啪啦的人群已经散去，留下满屋垃圾和一地烟蒂。我戴上帽子，外面已经下起细雨，空气很湿润，对我这个网吧出来的缺水的人来说是一个好天气。走进千惠，这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曾在我兼职打工的时候带给我许多温暖的回忆。要了一份微波加热的面条和饺子，老人都说“上马饺子下马面”，我也不知道我这算什么。坐在靠门的位置，顺带拿了一小罐啤酒，吃着吃着眼泪莫名夺眶而出，我终于明了我为什么不敢入校，不是因为校内有洪水猛兽，是因为这只猛兽在住在我心里深处，但现在我已经拦不住了，我平常用忙碌来欺骗它，用酒精贿赂它，用不切实际的幻想麻痹它，就是怕它会突然爆发并将我击溃，谁知我还是输了，没能抵挡住它冲出来，输得一败涂地。找收银台要了一张纸巾，前台的小姐姐一脸狐疑，连忙解释说他们的饺子太辣。忙转过身去，但仍感觉他狐疑的目光紧盯着我的后背，如芒在背，让我耳根发烫，我向来不善于撒这种没有准备的谎。便匆匆拿着食物，推开门找一处台阶坐下。长沙清晨的风，带着寒意呼啸而过，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同时面的温度也被这股寒风带走，匆匆扒了两口就丢弃，因为我知道，我的胃吃了冷食会更痛不欲生。转身走进书院，昨晚没看完的书还在那个角落，要带着人浸入另一个世界，可我看着后半段，却忘了前半段，也记不住人名，能记住的只有一个我想象出来的，不切实际的结局。只好翻来覆去地看，一直止步不前在一个熟悉的剧情，出不去，也进不来，眼看时间就快要到了，只好带着它踏上去双峰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