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档案中的一份鉴定书,每当我读起这简短几行字,思绪就会飘回几十年前的一所乡村小学……
特殊的年三十
那一年,年三十的晚上,学校值班室里,炉火正旺,先是悠扬的二胡声响起,紧接着悦耳的扬琴和优雅的琵琶加入了合奏,最后,欢快的小唢呐把一曲《绣金匾》推向了高潮。原来,我是学校文艺班的班主任,孩子们听说年三十我在学校里值班,他们就自发地组织起来,跑到学校陪我过年。
把孩子们送走后,和我一起值班的徐老师从家中赶回来了,给我带回包好的饺子。饺子放到炉火上,一会儿就热气腾腾了。我吃着香喷喷的饺子,突然一样硬东西把牙垫了一下。原来他们家饺子中讨吉利的硬币被我吃到了!当年恢复高考,我考上大学,后来村里人都牵强附会说这硬币就是预兆。
几十年来,这是我唯一一次没有在家中过年,但是非常值得回忆。
几株玉米苗
我从小就爱学习,还没有上学,就从姐姐的课本上认识了许多字,简单的加减法也会运算。这在偏僻的乡村也是奇事一桩,人们都管我叫“小神童”。上学以后,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三年级的时候,我就被任命为少先大队的学习委员(不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红小兵”取代了少先队,文化课学习也不被重视了)。由于学习好,老母亲非常偏向我,重体力农活都不让我参与,放学后,就是放猪挖挖野菜。我虽然在农村长大,但基本不会干农活。
高中毕业后,我回到生产队务农。第一天上班,是到玉米地铲地。我不会干,不小心就把玉米苗铲掉了。为了掩饰,我偷偷地扶起来再埋上土。休息的时候,生产队长拍拍我的肩膀说:“山子(我的小名),你不是干农活的料,我推荐你到学校教书去吧。”
这样,我就成为了一名乡村小学的民办教师。
先进教师
那个年代,知识分子“臭老九”的帽子还没有摘掉,“孩子王”也不太受人尊重。尽管如此,对于我来说,学校就是我的人间天堂。我喜欢和书打交道,也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
我接手班级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装扮教室。发挥我的美术特长,把墙报重新布置,随后又领着学生到河滩地挖腐朽的树根,做成盆景,采摘野花野草点缀角落。我们这间教室是学校最最漂亮的!
学校里,每天晚上有一位值班老师,另外还有一位食堂做饭的师傅。我家离学校偏远一点,为了工作方便,我干脆把行李搬来,吃住在学校,成了义务值班员。下班后,我成了学校的“不管部部长”,学校的黑板报被我承包了,学校晚间发生什么事,几乎都由我来打点。我所带的班级学习成绩也特别出色,曾经是乡里(那时叫公社)会考第一名。所以班级被评为先进班级,我被评为先进教师也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文艺班
那时候,公社经常举行各学校的文艺汇演,我们学校校长嫌麻烦,就单独设立一个文艺班,让我来做班主任。我从五年级的五个班中挑选了35名学生组建了新班级。我有美术天赋但缺少音乐细胞。乐器聘请下乡知青来教,但毕竟不是很方便。于是我就苦练,各种乐器虽然没有完全掌握,但至少不是噪音了。后来,学校给我们班特意配备了一名音乐老师。这是位年轻女孩,刚参加工作也是充满热情。她负责音乐和舞蹈教学,我除了教文化课,还兼任编剧和导演。晚上是我们的排练时间,寂静的校园反而变得热闹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我们的文艺队在汇演中接连获奖。
一堆小手绢
1977年11月份得到恢复高考的消息,我也开始复习备考。由于离高考时间就剩一个多月,很多人劝我请假专心复习,特别是那个文艺班就不要管了。但我真的放弃不下这班孩子,始终坚持正常教学,直到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注:档案中记载的时间有误,我是1977年12月份离开学校的)
我在学校的最后一课终究到来了。那天,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教室,推开门,看到讲台上堆满小手绢。这是孩子们送我的分别礼物,要知道,那个年代,农村还非常贫穷,几分钱都是宝贵的硬通货,孩子们实在不知道送我什么才能表达他们的心意。
望着手绢,我和他们朝夕相处的一幕幕在脑海里瞬间闪现:在河边写生,在草堆旁听我讲故事,晚上排练时送我煮好的鸡蛋……
我和孩子们拥抱,哭作一团……那情景今天想起来仍然揪心。
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这里我收获到最真挚的感情,这也是我一生最难忘最珍惜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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