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灭
阿亮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已经有三个小时了。
面对着眼前的大厦高楼慢慢亮起霓虹,那星星点点闪耀着的灯在高楼外的墙体上有律动地亮起和熄灭,写字楼的所有窗口也点起了驱赶黑夜的灯,柏油马路上的车辆从未停歇,路两旁的榕树长得苍劲而茂盛,附近的居民也开始出现在昏黄的路灯下,空旷的公园里……
看着那些年轻的俊男靓女,尤其是人群中擦肩而过的背影苗条秀发飘扬的女子,他都会念念不舍地将目光移开,而后用力将他们忘记,他很少在人多的地方停留,在热闹的地方他总会感到不适。
有太多的美好被他遇见后,会在他贫瘠的心灵里种下幻想和嫉妒的种子,沉浸在自我的意淫之中无法自拔,他会觉得这一切为何离他遥不可及,他会自卑,自责,自欺,他亦会痛恨一切比他过得好的人,为此他不愿出门,从不去酒吧和舞厅,一个人时不会去商城和逛街,他拒绝一切聚会,他的圈子很小朋友很少,但他乐此不疲。
今天他从朋友那里出来,这是一个他不得不见的朋友,出来后就径直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却繁华的城市某处,并找了一处人员比较稀少的地方,一直坐到了天黑,看着夜色下的都市,听着夜虫在草丛深处鸣叫,他的心开始平静下来,但大脑一直不曾停止运转。
毕业后他换了三份工作,前两份工作都可以忽略不计,除了时间花了不少,工作经验以及工资都没学到什么,和拿到多少钱,虽说刚出来的应届毕业生首先要做的不是要求多少薪资,但刚出校门的优越感让他的心难以平静下来,浮躁不安,心比天高,干了四个月觉得前景无光,便撮合朋友一起进厂,做了一个月后经过另一个朋友的介绍辞职去做影楼后期,他一直坚持到今天。
算算时间差几天就是足足三年,对阿亮来说这是一份让他又爱又恨的工作。从最开始的一无所知一步步走来,熬夜加班成了生活的常态,动作越来越娴熟,从被迫加班到自愿熬夜,他内心的心理历程变化极大,刚开始热血澎湃一往无前,通过不懈地努力和坚持慢慢的掌握了工作的技巧和方法,第一年工资还不错,虽然公司的待遇不太好,休假也不太多,但却包住,即使是合租房这对阿亮来说也能省下一大笔钱,第二年疫情的出现,对摄影这个行业打击极大,这一年前四个月基本都没有工资,疫情慢慢退去,公司在这一场风波里摇摇欲坠,却依然顽强地屹立着,这一年工资相对比较低,他却没有因此产生离开的想法,并没有同舟共济的高义,只是因为还将就着,倘若换工作,重新去熟悉和展开一个新的圈子让阿亮开始退缩,他期待着疫情后公司能够再创辉煌,而他也能在里面再混几年。
第三年,公司开始改变经营模式,从影楼计划转为工作室,这意味着人员只减不增,质量上追求高精,加上第二次三次的疫情再次袭扰,公司又开始动荡不稳定起来,很多优秀的员工也因此选择了跳槽,一批有才华能力的人离开后,吸纳进来的新员工填补空位,能力却得重新成长,公司广告投入也受到疫情的影响,客户流失质量下降,新员工不给力,导致后期员工的工资普遍下滑,关键天天还得熬夜加班,就在这种状况里在父母的三番四次推荐下,阿亮硬着头皮去见了那个他不得不见的朋友。
阿亮和家人的联系很少,也许是因为这份工作的原因,后期从不与客人交流,每日天亮去公司,在那间封闭的房间里坐到深夜才回家,平均工作时间在十二个小时左右,就连夕阳都难以见到,深夜回家时也只有影子相伴,走过一个个昏黄的路灯,影子拉长变短往前往后。
他也很宅,假期里如果没有什么其他重要的必须去做的事,他便能在屋里呆一天,他不爱打电话,尤其是和父母,每次的通话他都只是寥寥几个字就把父母打发了,没有话题,父母也无非是询问他的个人问题,他的工作情况,每回父母来电话他都以加班为由挂断电话,这在父母的意识里自己的儿子工作很忙,经常加班熬夜,为此当父母问到他工资待遇时,他总是支支吾吾敷衍了事的回答将就,于是就有了父母为他推荐他们觉得不错的工作。
阿亮犹豫了很久,一直拖着未曾换工作,然而这次父母把他的电话给了那个朋友,没办法,这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既然都在同一个城市,相距又不太远,去看看了解一下,至于换不换工作,阿亮仍旧在犹豫。
那位朋友在做销售,卖房,这是一份需要努力和运气并存的工作,他在考虑自己的性格是否适合那样的工作,如果因此将这份技术性的工作辞掉,在另一个领域里又毫无建树,一套房都卖不出去,最后被辞退,那之后又将做什么?回到原来的公司又不太好意思,最终还是得重新去寻找开始,当然如果做得好,运气也好,顺风顺水,销售这份工作也未尝不可,但变数太多,加上自己这份工作还将就着,阿亮开始焦虑和忧愁起来,确实勇于地改变安稳的现状,去挑战一个全新的自己将会展现生活拼搏的意义,将内心的阴霾和悲观情绪统统抛开,用乐观自信和热情的态度面对新生活,成就新自我,做一个有目标,有理想,有动力的拼搏者,但这对阿亮来说想要立刻改变,那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去见那位朋友的前一天,他鼓足了勇气和老大提出了想换工作的想法,大抵是说想趁年轻的时候多挑战一下自己,好在老大推到后面谈,而阿亮也只是表示有这个想法而已。
在那条长椅上,晚上的风慢慢吹拂,天空不时落下点点雨滴,不成气候,打在阿亮的脸上,冰凉刺肤,让人凉爽清醒,看着霓虹黯淡,行人稀少,他仍旧坐在长椅上,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去选择。
在还早些的时间里,他听到那些老奶奶老爷爷在公园里讨论着微信步数时,突然觉得这些老爷爷们比自己的父母都过得精致,他们的儿女混得该有多好啊,想必在这繁华的地方附近高档的小区里有着他们的一个温暖的家,看着眼前的高楼大厦,目睹着那些挎着背包形色匆匆的办公的人从楼里出来,阿亮在想他应该怎样做才能赚到在这里买一套房的钱呢?他不知道,但他却想迫切地得到,他想到卖房,似乎只有卖房还有着那个可能,但真的能做到吗?
朋友那边说面试如果过了,你就可以辞职来上班,阿亮在想卖个房还会面试不成功?这样一想阿亮觉得不成功其实挺好,结果如愿就不用因为换工作忧愁,为搬家烦恼,为如何同老大表明态度整理说辞,也不用去焦虑自己适不适合那份工作,当然也不用去改变,不,阿亮想他应该去改变,即使没有这样的事也应当去改变自己,整日没有目标的活着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味同嚼蜡且永远无法改变,阿亮不知道自己的第一个一百万会是好久到来,也许这一辈子就这样庸庸碌碌,他感到无力和悲愤,明明努力了却始终过得如此糟糕和憋屈,阿亮的内心有热血也有愤怒!
雨终究还是落了下来,行人也只有寥寥几个,霓虹不再闪耀,写字楼里的灯有些依旧亮着,那些为了梦想而努力的人一定就在这样的窗口里,阿亮觉得他应该有些爱好,比如应该坚持下去的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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