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自己的人头从阶梯旁滚落,诡异地看到自己无头的颈部开始像喷泉一样喷起血雾,王凝之依旧没有想通,为何同是天师道徒,祖师张道陵却完全没有神恩眷顾自己的地方,反而是那个海盗始祖得以在会稽城里横行。这是王凝之最后的念头,然后神魂永远消失在这个宇宙中。
魏晋时期是中国门阀士族最为强盛的时代之一。西晋末年,司马氏之间自己打打杀杀,都快把自己杀灭绝了,本来完全没希望继承帝位的司马睿渡江南逃,在王家兄弟的帮助下建立东晋。
因为王家功劳和势力太大,司马睿登基的时候,邀请宰相王导和自己一起坐到御座上。王导再三推辞,说:皇帝好比天上的太阳,你如果非要跑到地面上来和大家一起待着,那么谁去天空上照耀万物呢?最后司马睿只好自己一个人跑到皇位上去照耀万物了。
民间甚至一度把这段历史称为:王与马,共天下。
唐朝刘禹锡写过一首《乌衣巷》,其中两句: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个王,就是指的琅琊王氏,晋代四大望族之首,谢,指的是排名第二的望族,陈郡谢氏。
当时没有科举制度,士族的权力太大了,望族出身,不需要任何努力就能当官,这些官二代们哪有心思去处理大量繁重的公务,于是把苦力活都交给寒门出身的官员处理,自己每天看看书,喝喝酒,吸吸五石散,修炼下道教的秘籍,沉浸在毒品带来的快感当中,一门心思沉浸到创作艺术作品中去。
因此魏晋时期艺术作品相当丰富,比如书圣王羲之就是琅琊王家的子弟,当官没事干,约了谢安、孙绰等一帮子望族在兰亭这个地方喝酒,喝到状态来了,拿起毛笔来挥毫泼墨,一不小心就写出了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
琅琊王家世代信奉天师道,后世还专门有人引经据典,认为王羲之的书法离不开天师道的熏陶,是不是这样鬼才知道。
王羲之生了七个儿子一个女儿,家学渊源,他的儿子女儿们也同样信奉天师道。二儿子王凝之不是最有才华的那个,也不是最帅的那个,但他一度却是最幸福的那个,被称为“咏絮之才”千古留名的谢道韫偏偏嫁给了他,并在他死后一直在会稽独居,终生未改嫁。
被称作中国海盗始祖的孙恩,天师道法学自师父杜子恭。陶渊明在《搜神后记》里面记载了一个杜子恭的故事,说他有次找人借了一把西瓜刀,总是不还,借刀的人就让儿子来找杜子恭要刀。杜子恭说,不要着急,再过几天就还给你,连着利息一起。借刀人后来有事,驾船去到嘉兴,途中突然有条鱼跳进船舱来。他把鱼剖开,却发现借出去的西瓜刀就在鱼肚子中,这条鱼就算是杜子恭借刀的利息。
放到现在,杜子恭就是个魔术师而已,但当时却被人视为神术。
杜子恭死后,孙恩继承了他的道法,试着在民间招摇撞骗了一下,却发现洗脑效果非常好,比现在传销洗脑效果还好。
孙恩起事的时候,很多女教徒得知消息不远千里要去投奔,走在半路,嫌自己的小baby拖累导致走不快,居然活生生把亲骨肉投进井里淹死,理由是,反正最后都会跟着天师进天堂,孩子你早走一步早享福,母亲后面总会来和你相会。
宗教信仰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不仅仅是民间的信男信女,身为会稽太守的王凝之同样迷之自信。手下报告他孙恩的叛军来势凶猛,请尽快召集军队防御,他竟然信誓旦旦的对手下说:不要担心,我已经做法请得百万鬼兵扼守各处关卡,区区几个乱民不足为惧。
遗憾的是,一直到孙恩手起刀落,王凝之滚滚人头落地,也不见任何鬼兵出来帮他稍作抵挡。反倒是他的妻子谢道韫组织了家中女眷奋起抵抗,最后手抱三岁的外孙刘涛从容赴死,对孙恩说:大人之间的事,与孩子无关,你要杀他,先杀我。
这句话后世电视剧里多有引用,孙恩平生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大发慈悲,放过了谢道韫。也让这位因“未若柳絮因风起”名传千古的奇女子又多了一道脍炙人口的经历。
这是历史上两个天师道徒之间一次诡异的斗法,孙恩估计也从来没有想过胜利会来得如此容易,但他也没高兴太久,一年后就被刘牢之的部队击败躲回海岛,并在两年后投海自尽,他的数百名姬妾和信众随之投海。
至此之后,天师道的强力洗脑术被朝廷所重视,对宗教加以严厉监管,一直到今天,天师道再也没有兴起过任何一次聚集信众造反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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