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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午夜死寂，刚刚进入梦乡。
“你，你要干什么？！”
“我TM杀了你！”
卧室外女人的尖叫声异常锐利，直接撕裂耳膜。像是熟睡中被强光照射，我轰地惊醒，头皮滋滋发麻，不由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男人粗鲁陌生地叫骂，仿佛和女人已经扭打在一起，撞到了书架，挤翻了茶几，还有遥控器摔在电视上分崩离析落地。
哐当一声巨响，可能是花瓶被掷在门旁，飞溅的玻璃陆续落地叮当四起。我激灵一个冷战，翻身钻到床下，手抱着头，死死堵住耳朵。
地板冰凉，漆黑一片，外面嘈杂声渐弱，片刻的安宁止不住的困意，我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天光微亮，有轻轻的脚步声。
2
恍惚中睁眼，才发现不是清晨混沌的阳光，而是不远处忽明忽暗的一盏小灯。身边也没有人，抬头并无床板。
我压根就没在自己的房间！
莫名的恐惧像攀墙而上的牵牛花，血液凝固在蜿蜒的藤蔓枝叶里，越收越紧。我努力地瞪大眼睛，想看清更多东西。
四周满是阴冷的金属栅栏，微弱的灯光下锈迹斑斑。仿佛还有几处渗雨滴水的所在，不一会儿便噼啪一声砸落下来。紧挨着的是几个相同的铁笼，分别靠在屋子两侧，空空如也。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连喊几次，除了短促回音，无人应答。我哭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出声，用手堵着嘴呜咽，浑身瘫软。
电视里看到过，我是不是被人贩子绑架了？
“哎~呦，小尹？是小尹吗？”
右手第三个笼子里，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爸？”
3
我平时几乎见不到他。
每天我还没起床，他就早早地上班了；晚上要洗漱睡觉，他才疲惫进屋，还可能酒气熏天，比我都迷糊。
也有早回来的时候，把自己往书房一关，嘶声力竭手舞足蹈地开着电话会。到点儿也不吃饭，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喝几壶浓浓的咖啡。偶尔我想借作业签字的机会，进去看看，直接被撵出来让找妈去。
上小学以后，他就记不得我的生日了。但总是在不对的日子里，买回各种各样新奇漂亮的礼物，几次妈妈和我自作多情，最后才知道那是给客户和领导准备的。
我不喜欢他，却也不希望妈妈说的，换一个叔叔做爸爸。
“小尹，小尹，你没事吧？站起来让爸爸看看。”
居然有了些气力，我不耐烦起身，看到栅栏后那中年发福的身影。
“别害怕，小尹，爸爸马上救你。”清清嗓子，“来人呐！救命啊！”
声音有些颤抖。
4
“TMD是谁啊，有本事出来，哪儿招惹你们啦！”
“这TM是什么事儿，那个王八蛋局长，非要喝，非要喝，少喝一顿会死吗，你？！”
“这次出去老子TM不干啦，给大爷我多少钱都不干了......”
老爸像极了当街撒泼的怨妇，也不在乎是不是污了我的耳朵，把原来恭恭敬敬的人都臭骂了一遍。一会儿又不出声，好像在低低垂泪。
“还有你妈！她这妈怎么当得？怎么能让你一个人。TMD，出去就离婚，小尹，你，你愿意跟我还是跟你妈？”
“我......”
“小尹？小尹！”和爸爸中间的笼子里竟然响起了妈妈的呼唤。
“老妈！”不知哪里来的劲头，我扑到中间的铁栏，迎住那双熟悉冰凉的手。
“小尹别怕，让妈妈看看。”刚才没哭出来的眼泪倾泻而出。
“姓尹的，你刚才骂谁呢？出去以后，谁不离婚谁孙子！”
“这可是你说的，别反悔！”
“谁反悔，谁是龟儿子！”
......
5
真佩服他们大人，说狠话说假话不要钱似的，以前那么恩爱的两个，怎么如世仇一般。
许是累了，暗影里只剩叹息的声音。
“妈妈我怕。”女人握着我的手又紧了些，另一只抚着肩膀拍着后背。
“还是想办法先出去再说。”男人明显没什么底气。
“小尹，如果出去了，你最想妈妈请你吃什么？”
有点卖火柴小女孩的感觉，凭空里斜上方出现了明亮烛光和鹅黄色桌布，五颜六色的巧克力糖果，造型奇特浓艳欲滴的冰激凌......
“妈妈猜你最想吃汉堡包！”
“少来吧，你儿子最喜欢的是奥尔良鸡翅！”
“哈哈，都错了，我最想大吃一顿巧克力和冰激凌！”
“臭小子，你不嫌甜啊。那你猜猜妈妈想吃什么？”
黑暗不再压抑，母亲目光里有些晶莹闪动的东西。
照亮眼前。
6
“老妈最爱吃寿司！”
妈妈笑了，这是她最美的时刻，看来对我的答案颇为满意。
“你妈最爱吃三文鱼。”
对面的笑容速冻，还没来得及化开，头顶唰地大亮。
“嘿，墙上有灯的开关，你们也起来找找！”
果然，每间笼子旁边的立柱上都有一个开关，全部打开还眼睛还有些不适应了。
但也只是亮堂了些，笼子门上铜锁横插，踢打拽拉纹丝不动。
希望的喜悦很快冷却，气氛比刚才还要沮丧。
“这次出去了，爸爸一定带你去看米老鼠。”
自从死党暑假去了上海迪斯尼回来猛吹后，我就按捺不住倾慕不已。老爸夸下海口说要去就去日本或者美国的，结果一拖再拖，根本没有时间。老妈一气之下，想母子出游，可担心自己语言不行又身单力薄，最后放弃。
“嗨，说大话谁不会啊！也不知道哪位把胸脯都拍红了，最后掉链子。”
“哎，你说谁掉链子，你能耐，你去啊！”
又来了。
7
“小尹，之前是爸爸不对，这次绝不食言，保证。”
妈妈不屑地一撇嘴。
灯就在妈妈上方，我才突然发现老妈像是年轻了好几岁，腰身婀娜，鬓角乌黑，嘴唇也红扑扑的。
老爸尽管身材走样，但红光满面，发际线还在额头的边缘，没有向山顶高歌挺进。
“老妈，老爸，你们怎么变年轻了？”
“真的，儿子，你，你，这是5-6岁的个头吧？！”妈妈满眼惊喜，习惯地望向自己的老公确认。
“真是，老婆，你，你也的确是年轻了好多。”男人红了脸，说话结结巴巴。
“我们不会是穿越了吧？太怪异了！”
“要是真能回到过去，那该多好啊！”
“呵呵，你舍得你新相好？”熟悉的火药味。
“真是不可理喻，那你男朋友呢？”
8
“什么男朋友，那是离婚律师！你们同事看清楚了吗，就瞎咧咧，负不负责任！”
“你怎么不解释？”
“你都有小三了，我还不能有个男朋友啊，输脸也不能输给你！”
老妈有名的刀子嘴，总数落老爸早出晚归一定有问题。老爸逼急了索性承认，外面已经生米熟饭瓜结蒂落。
这莫须有的误会，只是挑了合适的时间爆发而已。
母亲扶着栏杆嘤嘤地抽泣，父亲若有所思来回踱步。
我想揩拭妈妈脸上的泪水，离得有些远，要探着身子，竟然发现可以毫不费力钻过栅栏。更欣喜的是，笼子外面不远的墙上，赫然挂着一大串铜锁的钥匙。
“小尹，小尹，醒醒，醒醒。”
“嗯......”
“这孩子，怎么老睡在床底下。”
“快起来，跟姥姥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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