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失心疯半年有余的古月村奶奶,在东房炕上拉屎撒尿。有人没人,脱光衣服乱跑。母亲柳玉娥费尽周折刚把奶奶着装像样,转眼她又精光赤条的一丝不挂,搞得身心俱疲的母亲常抹泪眼。古月村奶奶说憨似乎没完全的憨傻,见了孙子还黏糊,李福阳和李福平厌恶奶奶肮脏,没等她靠近,就远远的躲开。只有李福海摇摇晃晃追着奶奶屁股瞎跑。
站在冬季的水缸前,古月村奶奶也知道左右瞅瞅,确定无人,挖起一瓢冷水,咕嘟咕嘟灌进肚里。母亲柳玉娥发现夺下:“暖壶里开水不喝,偏偏喝冷水。喝不死喝下病来,这疯病没治好,又弄下住院的事,让你儿不干工作照护你!”
奶奶也许觉得自己不对,可见了凉水缸子,实在迈不动腿脚,肚子里的火蹿升,烧得她不找凉水,也会在门后的醋缸舀半碗生醋喝水似的喝光。
母亲怕冷水凉伤奶奶,怕自家生醋蚀伤奶奶肠胃。头脑不怎么清楚的奶奶,见了吊着脸子的母亲柳玉娥还知道害怕,张口让母亲柳玉娥检查:“看,没喝凉水——没喝醋。”
奶奶过世,和从前古月村的爷爷合葬。而和古月村奶奶半路搭伙计搭了十八年的山东爷爷,已于六零年四月病逝,父母把山东爷爷和他一起逃荒过来早殁在我们这儿的山东奶奶合葬一处。两个大墓冢毗连相携,过去半个多世纪1,而今还像两对亲密的乡邻。
“山东爷爷勤快,会侍弄庄稼,沙地上种的瓜又大又甜,咱们这地儿无人比得上!”同母异父的大姐每次在墓冢前焚燃纸钱,情不自禁的仿佛回到从前的岁月。
我没见过古月村爷奶,没见过大姐说的山东爷爷,我这个父母的老生女,在计划生育没推广的七十年代初期,胡哩胡涂诞生在这个五哥一姐的家庭。上小学四年级的那年秋天,五十多岁的父亲似乎刚刚结束自己生产队长的工作,也许多年的公干给了他多年的自信,衰老和某些功能的不济,让他对邻里串门的母亲生起不少的猜疑,母亲一出门,父亲准会对着几岁的我:“跟着你嬷!”
我就会糖精似的黏着母亲,我这不是父亲授意的监视,真的是怕母亲就像父亲担心的那样,凭空的没了。五十多岁的母亲每次骂我:“跟着去死呀!”我还是沓沓的厚着脸皮跟着母亲邻里随便的走走,这样跟来跟去,认识了几位母亲合得来的邻居婶子,她们小心翼翼扎着凳子从炕墙居高之处的箱柜里找块水果糖或柿疙瘩递给我,享受美食的同时,不妨听听她们的家长里短。
五十多岁的母亲没施粉黛艳妆,并未像她同龄的乡下女人那般的老相,白里透红的方圆脸子,依然存着女子未被惨烈岁月磨平的姿色和妩媚。胖瘦适中的身段,不大不小厚薄恰切的嘴巴,托着个不高不矮的鼻梁,除了丹凤眼的眼角,和盛满岁月艰辛的饱满额头匀出些似显非显的纹路,天生丽质的母亲,是村庄上公认的好看女人,耐老的女人。她常年三色衣妆,偏襟白衫或黑衫蓝衫,散发着浆洗干净的清新,深蓝和黑色的搭腰裤子,在榴红或莲瓣的黑色小脚鞋上的脚踝处,牢牢的系根结实的黑腿带。母亲的上衣收个窄腰,宽裤兜了阔臀,腰胯分明端庄飘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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