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划过现实进入黑暗的时候宛如时光穿梭。待到从拥挤的出站地道走出来,仰望的天空似乎都变了颜色。在这骤袭的凉意里,我们却相视一笑。
在时间的河流里我们喜欢说命运,分离、聚散,都是必须要提到的。还能想见多年以前那个拖着粉红色旅行箱渐行渐远的背影,匆匆踏上开往另一座城市的快速列车,绿色的车厢、黑色的铁轨好像成了记忆里永远不能抹掉的点。漫长的空间,让这些年的往来,都变得奢侈。
生命的艳阳天和寒夜一样数也数不清,有人在四季的转换里变了模样,有人在日夜的交替中换了心境。有时我和你相对,也无从探知开过的玩笑是否依旧成立。
淡淡的岁月,应该也叫做青春。
我们常说高中像个牢笼,第一次年级大会上校长教会我们一个短语叫朦胧的情愫,后常用于玩笑。可我分明记得那一天,你穿着红色镶边的经典帆布鞋,深色的仔裤和素白的印花T恤,拖着明黄色新式靠椅跟在队列尾部,漫无目的地寻找一片空地的样子,像一个失散的孩子。
你喜欢看超出年龄的书籍;你也写短小的诗句,配上淡黄色的纸张和钢笔,十分相宜。
学校抓了两对情侣通报批评,你就要说从此跟我保持距离,免受其害。
你高考的前一晚失眠,在电话里给我背离骚和九歌。
我在同学录里说你真是一个奇女子,考不上大学,天理难容。
最后的散伙饭来了很多人,只是没有等到你,我感觉自己也没有来。当时我就知道,说再见的时候不远了。
绿树变秋黄,八月末的火车站,我向北,你往南。小小的站台一眼就能看到头,我透过模糊的窗户向着从3站台上车的你挥手,却不见你回头。
列车从我的视线消失的时候,你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我相信世间有缘分,只是无关你我,从此各自天涯,望君多珍重。
所以,再见,阿柯。
你有没有见过一场白雪?你说有朝一日,定要在洁白如柳絮的雪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穿着最喜欢的鞋子四处行走,狠狠地体验一把寒风凛冽。也许你穿上了红色的高跟鞋,所在南方城市却没有下过雪。
我难以忘记某一个寒假将至,给你发去飘雪的图片,你不容分说连夜赶来,大清早散乱着头发站在冷风中颤颤巍巍的样子。你说你不强大,可这十数个小时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在这,谁敢评你软弱。
一场小雨融雪成冰,将所有的念想都化成了灰,你说天道轮回,万物规律,我叹你像个神棍,你却一笑而过。哈,这正是你。
谈及未来,我将要入职核电,你问有多危险,我回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说你知我无论去哪里,都会有安稳的日子。而你,就要奔向另一个充满未知的城市,我想距离,在我们之间一直都是存在的。
当初开玩笑说我俩实在相似,除了你理想比我大一点,心比我宽一点,人比我好看一点,看你就像看自己。
现在想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实则你不知我,我不知你。我想你弱小,你却愈加强大;你想我安稳,我却思恋远方。
你穿过人群走到我对面的台阶上,摘下眼镜的我依稀能辨识你黑色的身影和精致的妆容;我能够看见,你未曾辜负这个白衣飘飘的时段。
回家的班车上,你问再见二字说了又说,如果永远都不再见,生活该如何。借着车上嘈杂的人声,我假装没有听见,塞给你一只耳机。曲子很短,首先响起低沉的钢琴,接着铺入更为低沉的大提琴,随之渐进的小提琴完美地和钢琴、大提琴一起从高潮走向了结尾。
那天晚上,滨江路的风真好。历哥和小杰都在,反正我喝醉了,说了什么,再丢脸,都不记得。我好像隐隐约约跟你喊了一句加油,我们高逼格的友谊,怎么能只喊一句,应该把你的名字放在前面,再喊三遍。
就算你觉得丢脸,也没机会打我了。可惜有些事我法跟你说了,比如曲子的名字叫做《你离开了南京,从此没有人和我说话》。
所以,再见,阿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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