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出现
有这么一个女孩，很优秀。
她出生在一个小村庄，村里的人都互相认识，谁家吵架第二天立马传遍全村。邻居们每次从院子里路过都会给她塞一颗糖，要不就咯吱她一下。她也会开心的咯咯笑起来。五岁，同村的小孩才上幼儿园，她已经上一年级，从学校拿回好几张奖状和大红花。家里每次来客人，都会在她的奖状前停留，满脸羡慕。人们总是夸她，是个好孩子，又聪明。
邻居大伯有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一角种一颗巨大的梨树，男孩们总是带着她去爬树。一开始她爬不上去，就站在下面抬头望着站在雪白梨花中间的男孩们，时不时回头看向屋子里。日子久了，他们也教她爬树，她稍微学会了一点，就坐在最矮的树桠上，男孩们把自己在枝头上摘到的梨花和梨递给她。她一手接过，脑子里突然想起，村里的老人经常告诉他们小孩，不能在梨树上吃梨，她狡黠地看眼坐在上方的男孩们，“你们敢不敢在树上吃？”“那有什么不敢的。”几个小孩在树上啃起来，梨上印着带缺口的牙印，他们咯咯咯笑得很开心。这可不太好，被屋子里看电视的大伯听见了。他探出一个脑袋，一只手扶着门框，看清是几个小孩在树上偷梨。怒气冲冲地站到树下，指着树上的男孩子们，“你们在干什么，赶紧给我滚下来。” 眼神落在小女孩身上，又补一句，“还带着妹妹胡闹！看我回头不告诉你们父母。“几个小孩麻溜儿从树上窜下来一溜烟消失，大伯的骂声消失在身后。那天吃晚饭时候，她听见三叔的骂声，过一会传来三叔家哥哥撕心裂肺的哭声。妈妈嘴里嚼着饭，嘴角微微扬起，淡淡说一句，“他们家小孩肯定又干坏事了。”她低下头，一言不发。
第二天，男孩们聚在一起，说是要去钓鱼，她也要跟着去。扭不过，男孩们答应带着她，条件是她不许靠近水边，只能在旁边看。她兴奋地点点头，她从来没钓过鱼，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满村跑。她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只看见他们掰开院子里的石头，下面有时候会窜出一堆白色蚂蚁，她吓得直往后退，男孩们大笑，她不服气，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去翻石头，一个男孩突然激动地叫起来，原来这就是他们在找的东西——一只黑黢黢的蚯蚓。她觉得恶心，甚至想吐。他们伸手把地上的蚯蚓抓起来，放进一个塑料矿泉水瓶，一个男孩转头对她说，”蚯蚓是最好的鱼饵，运气好还能钓上来螺。“她恍然大悟的样子，依旧跟着他们翻石头，每次她翻出来都会有一个哥哥帮她把地上的蚯蚓捡起来。他们一起去河边，她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男孩们穿鱼饵，但收获不好。男孩们脱了上衣，一头扎进湖里，一会就没影。她吓坏了，在水边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叫着男孩们的名字。像美人鱼一样，湖面上冒出几个脑袋，只是，没有长发。她破涕为笑，男孩们也慢慢靠到湖边，安慰她别害怕。收拾好东西回家，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刚刚靠湖边太近，裙边弄脏了。她很害怕，回家的时候擦着墙边跑回自己的房间，吃饭时妈妈还是发现粘上泥土的裙子。不由分说就把她大骂一顿，又追问是谁带她去湖边的。她知道自己惹祸了，第二天，哥哥们的父母都知道这件事，大家都被骂一顿。
长到七岁，父母突然告诉她，要搬家。
他们给她找了当地最好的学校，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她依旧扮演着好学生的角色。每天除了上课回答老师的问题，就是回家安安静静写作业，她发现没人带自己玩儿了，很无聊，于是她开始主动跟别的女孩交朋友。她认识了一个女孩，叫佳丽。她俩会一起去买零食，一起玩玩偶，一起写作业，一起恶作剧偷小卖部的东西。但她发现自己不受佳丽妈妈的欢迎，每次都偷偷从后门溜进去找她玩，佳丽妈妈回来看见，就是一幅严肃的面孔，哄她走。次数多了，她也觉得受伤，后来，她就不再找佳丽玩，也不再找别人玩。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成为了全校第一。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家长眼中的好孩子，同学眼中的学霸。
高二那年，她喜欢上班上一个男生。老师和家长都说，不能早恋，她觉得对，应该听他们的。
有一天晚上，她从学校回家，经过小道的时候，听见一个女孩开心的笑声。她借着路灯的微光搜索，发现不远处的大树下，一个男孩正抱着一个女孩，两个人头交叉在一起，她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以为他们在说悄悄话，若无其事地走开。第二天课件，学校广播对一个男生进行了口头通知的处分。她不关心，觉得这些事情离自己太远，只有愚蠢和不守规矩的人才会受处分，而那个人永远也不会是她。晚上回宿舍，她听见女孩们都在谈论广播的事情，说那两个人早恋，在学校亲嘴，干些不可见人的勾当，真恶心。甚至还有人在宿舍模仿，声情并茂，她依旧无动于衷，只觉得不相干。
课照常上，她喜欢的男生就坐在她前面，每次她都借着发作业传本子的几秒钟偷瞄他，却从来不会主动找对方说话。她厌恶自己产生这样的情感，这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上课时盯着那个男生的后脑勺她会不自觉出神，回想起那天看到树下男女的亲密举动她会把自己和前桌男生的脸换上去，幻想那会让她笑出声的亲吻，抚摸。她开始听到除了父母、老师、书本之外的声音。
好像另外一个自己。晚上她看着镜子，里面出现了她不认识的人。她对她说话，”你是谁?“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她说，”你是谁？”她们又几乎同时说出，“你要干什么？”
她害怕了，冲出厕所，跑到床上，拿被子蒙住头。过了好一会，她安静下来，只听见窗外树叶的沙沙声和蝉鸣的声音。她觉得奇怪，那个人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知道。她想要知道她是谁。
她又回到了镜子前，有那么一会她只看见自己，她不那么漂亮的脸蛋，扁扁的鼻子，发黄的皮肤，一张完全不会让人注意到的脸。可是她想被人看见，她想跟大家一起出去玩，去游乐场，去小河沟，她也想跟人亲嘴，牵手，拥抱，但没有人邀请她。她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再抬头，她竟然看见了另外一个女孩，和她有着一样圆圆的脸蛋，扁扁的鼻子，就连身上那件湖蓝色镶了水钻的T恤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个女孩的眼神让她害怕。她听见镜子里那个女孩的声音，“你要自由，我，可以给你。”她有些犹豫，“我要拿什么交换？”
“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让你听见我的声音。”
她依旧不相信，聪明的她早就明白，以物换物就是这世界的运转方式。但，她渴望自由。
于是她答应了，“我会听你说话。”
镜子里的人不见了，她觉得自己依旧掌控着全局，满足地睡去。第二天，回到教室，她依旧像往常一样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老师走进来上课，大家起立敬礼再坐下，这已经是年复一年的传统。老师讲课一向喜欢她，因为她总是能在所有人之前补全老师的话，理解最难的题，老师的声音很大，大到让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可是今天，她听见了不一样的声音冲她吼，“别管她，告诉她，她讲的你根本就不在乎。”
她同脑子里的声音争执，“不行，老师说我要尊重她。不，所有人都这么说，我应该尊重她，不能伤害她。”
“那你自己呢？你真的在乎她说的东西吗？你真的想让他们决定你的人生吗？他们在禁锢你，剥夺你的自由。”
“不，不是。他们是为了我好，希望我能一直做个好学生。”
那个声音冷笑一声，”好学生？好女儿？好伙伴？完美的人，你是吗？”
“我是！”
“不，你不是。你想要骂人，喝酒，逃课，恋爱，顶嘴，做所有别人都可以做偏偏你不行的事情，你想要自由自在，不受约束。”
她安静了，因为她觉得脑里的声音才是她想要听的。不是老师，不是家长，不是别人，是脑子里最了解自己的那个声音。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终于，她听到自己喊出一句，“都是废话！”她有些被吓到。同学和老师也都满脸惊奇地看着她，她很尴尬，抱起手上的书跑出教室。
脑子里的声音还在对她说，“做得好！你终于勇敢了一次。”她也很开心，就像鸟儿呼吸到新鲜空气一样，她大吸了几口气，抬起头闭上眼，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二）争论
她跑出教室，一切都那么陌生。
凭着记忆走到操场，坐到篮球场边的看台上。她感觉身边有股气息，扭头一看，一个被淡淡黑烟笼罩的自己正坐在旁边。她们相视一笑，似乎合谋成功了什么大事，她抑制不住跟她击掌的冲动。显然，旁边的人也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的事情，一拍即合。黑影成了她最好的朋友，他们如影随形。
而这样的平静最终被一张纸打破。
那天，她照常走进教室，男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她有些意外，嘴角却不自觉上扬。但是看到桌上的纸时，她呆住了。纸上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全是她前桌的名字，而那个字迹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学校的公告板上，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纸上布满污渍和褶皱，显然是已经在全班甚至更远的地方被展出过。她咬起自己的嘴唇，脸一下子红了，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声音让她心烦，她渴望听到另一个声音，偏偏这时什么都没有，她一把抓起桌上的纸，撕得粉碎，捏成一团，扔在地上。同学中间爆发出哄笑声，她又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她不该产生这样的感情，更不该做这样的蠢事。现在，她成了大家的笑柄。
夜里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扯起被子拿着台灯，她藏起来看书，好像一座发光的小山丘。那些字一个一个从书上飘走，就是无法进入她的脑子，她钻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窗外的月光惨白，照在深蓝的树上，她倚靠在窗边，把杯子放在窗台，听着窗外的蝉鸣。她听见奇怪的声音，像开水冒泡，果然，从杯子里冒出了浑身黑烟的女孩，她战战兢兢地后退一步。
“怎么，才几天不见。你怕我了？“
”没有，只是有些意外。”她收拾好心情，拢了拢衣服，抱着双手靠回窗边。
杯子里的身影走到她身旁，凑近耳朵说了一句，“你想怎么办？”
她咬了咬嘴唇，脚在地上不安分地踢着墙，”我不知道。”
“你喜欢他。”
“我没有！”
“你喜欢他。”
“我没有”
“你喜欢他！”黑影忍不住大吼。
“我没有！”她像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一样，急切地想要否认这已经人尽皆知的真相，似乎这样别人就不会知道了。
空气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窗外的蝉鸣。“让我帮你。”她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看看面前这个黑影，那个眼神好像一个深渊，她感到害怕，不由得低下头。等她再抬起头时，眼前什么都没有，只剩下窗台上静静呆着的杯子。她凑近，低头看着杯子里自己的倒影，这张脸，既不漂亮，也不特别，他怎么会喜欢我呢，大家一定觉得我疯了。经过刚才的争吵，她反而没有先前的挣扎，心想只要忍几天，大家的好奇心就会被别的事情吸引了，他们这个年纪的人都这样。只要忍住，就会过去的。
第二天，她从走廊里走过，她感觉无数的目光盯着自己，自己好像行走在剑雨里。她只在小说里读过这样的词，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经历，她低着头从大家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中跑进教室。
坐到座位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终于到达安全的港湾。可没想到，前桌突然回头，对她说了一句，“是真的吗?”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话，只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男生伸出手在她眼前晃动，”嘿！“她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下，丝毫没有被吓到。她支支吾吾的说，”我…..那张纸确实是我写的，无聊时候写了你的名字，对不起！“”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他们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告诉他！”她突然听到脑子里传来这样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想到她们前一天的对话，她知道影子会来的，只是没料到是现在。她还在犹豫，但脑子里“告诉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她觉得身边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声音，她被影子说服了。斩钉截铁地告诉盯着自己的男孩，“是真的，我喜欢你。”说完，空白消失了，声音没有了，她眼前的这个人散发着无限光芒。她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只有他们俩，他们飘在空中。她俯瞰着越来越小的地面，最后看到一个被白色包围的蓝色小圆点，直到身旁只剩下无尽的黑色，她伸手向四周摸索，却牵不住他的手。她吓坏了，猛地睁开眼。自己还在座位上，面前的那个人已经转身回去。
接下来的一天，她的脑子根本没有办法安静下来，不是因为每次去洗手间都要被别的女生拉住八卦，不是因为有其他班的人专门跑到他们教室前张望自己前桌的男生，也不是因为老师走进来先对着她微微一笑，是因为前面这个听了自己真情告白的人竟然无动于衷。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觉得她疯了，不想理他，还是在考虑要怎么回应她，或者更糟糕，觉得根本不相关。
当她乱的不行的时候，脑子里一个声音又大了起来，“去问他！”
“不行，就是因为你让我说，现在才这么尴尬。早知道我就自己忍着什么都不说。”奇怪的是，这次争吵她竟然没有让影子的声音占据自己的头脑，她告诉自己，“要耐心，要等。”
终于等到放学的时候，前桌没有走，她也没有走。夕阳的余晖打在堆满书的桌子上，他们俩都正好在阴影里，谁也看不见。男生终于回过头，对她说，“晚上一起去走走吧。”
（三）合谋
吃过晚饭，她焦急的等待天黑。想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晚单独跟男生一起出去过，她有些不安，但转念，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天经过看到男女相拥的场景，也许自己终于要体验到那个女生的感觉了，她竟然还有一丝兴奋，脸颊上不由得泛出一团红晕。换上一身白体恤黑色裤子，在镜子前转动，舍友们打趣她，”哟，要去约会了。“她白了她们一眼，门在身后哐一声关上。
到楼下，她看到公告板旁边有一个男生的背影，一步一步朝哪个背影走去，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更加厉害，仿佛自己就快晕倒，面前的背影大的像个巨人一样，而她在巨人的阴影下越变越小。就在自己快要消失的时候，她听到一个天外来的声音，”真没用！”她自己的声音完全没有抵御的能力，这一次，影子的声音占了上风，带着她走到男生身边，狡黠一笑，“走吧。”
男生回头一看，有些意外，似乎没料到她突然间转变这么大。但很快这种意外就被黑夜吞噬，他们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偶尔有成群结队的同学从身边穿过，但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很久，都没有人说话，她伸手拉住了他，一双眼睛正对上对面清澈的眼神，她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着他的眼睛，整个人都陷了进去。耳边的风声消失了，眼前的树木消失了，连月光都不见，她看见他站在光里，就像她的神。”你觉得怎么样？“”啊？“她猛地回过神来，眼神里满是困惑，她不知道男生说了什么。男生显然也看出来，又说了一次。”过两天我有个兄弟过生日，你一起去吧，觉得怎么样？“她脑子里还在犹豫，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已经几乎是喊出来。“可以！”她知道影子又替她做决定了，无论她怎么想都无济于事。那天晚上，男生送她到宿舍楼下，目送她回去。
第二天，校园里传遍了他们晚上幽会的事情，她才知道自己变成了又一场八卦的主人公，有人说看见他两在大树下搂搂抱抱亲亲，还说要告诉老师。传作业的时候，他们的眼神对上，但男生像以往一样冷漠，她也就不做声由着大家说。下午有人传话，老师请她去办公室，她敲了敲门，走进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办公室。老师正埋头看课件，见她来，把手上的教案合上, 一脸关切看着她。对于见老师，她一向理直气壮，因为往往都是学校有活动需要她参加或者需要她帮忙处理学校事务，而老师们每次也都是笑容满面。这次却不一样，老师刻意压低声音叫她名字，还一脸严肃，接下来的话让她觉得，原来他们也是这么虚伪。“同学们传的事情是真的吗？你知道早恋的危害？不要因为这个影响自己的将来？你以后还有大好的将来？”她头皮发麻，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说这一番话，她一句话说不出，哭着跑出教室，躲进厕所抽泣。“你做了这么多事，他们就是这样看你的？你看看现在他们怎么对你，你默默忍受，克制的，值吗？“
“他们没有恶意，都是为我好而已。”
“是吗？怀疑你？没做过的事情直接扣在你头上？给你编造一堆故事弄臭你的名声？“
“我会向他们证明。”
“
证明什么？”
“我还是那个好学生。我什么都没做。”
“笑话，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你吗？”
她有些受不了，冲着空气吼了一声，“你别说了！”
外面的人踢了一下厕所门，“干嘛呢！想吓死人吗？”
她才想起自己还在厕所，压低声音看着门缝里的脚步说，”对不起。“又回过神自己刚刚还在跟影子大吵，那个脚步走出厕所，影子的声音又回来了，”怎么，我说中你的心声了？你怕了？真是软弱。”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伤害别人。”
“那你就让他们伤害你，你真是懦弱！”
她有些不确定了，自己真的懦弱吗，明明每次活动都是她主动参加，每次上课她也都最积极发言，可是为什么这次自己却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了，或许真的像影子说的那样，自己就是很懦弱。“如果你不是，那你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本事。”她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随手抹掉脸上的眼泪，走出厕所。又捧了几捧水，浇在脸上，“我就让你们看看我的本事，哼。”冷笑一声，带着些许挑衅，她似乎看到影子又出现在镜子里，但很快，她又只看见那个外表柔弱的自己。
时间过得很快，男生的兄弟生日到了，男生依旧在宿舍楼下等她。她又准备了一身白T牛仔裤，舍友见了问她，“你这是去约会的?”她知道这个舍友恋爱经历丰富，听她的准没错，于是让她给自己挑了一身黑底白花的小短裙，有着白色的娃娃脸，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红晕让面前的人显得跟平时有些不一样。舍友在旁边端详，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门口，还冲着她调皮的笑了笑，”玩的开心。”她依旧是一个白眼，觉得她们又在打坏主意。
聚会上多半都是男生，也有一两个男生带着自己的女朋友来，她看见他们手牵着手，对着彼此打情骂俏，有些不知是好。只能坐到角落里，看着他们特别开心的唱歌跳舞。有人递过来一瓶啤酒，她摆摆手，“我不喝酒。”“不喝酒玩什么。你是小学生吗？”周边的几个男生也都附和。辛亏前桌男生来解围，她才免了这场“刑罚”。
她看见一个女生中途出去，想着正好，跟大家一起上厕所比较放心，紧跟着那个女生出去。没想到穿过走廊在洗手间门口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了让自己脸红的一幕。那个女生和自己男朋友一起，他们就像那天晚上看到的那样交错相拥，男生一手放在女生的胸上，一手搂住女生的腰，女生的双手还在男生脖子上，两人的舌头纠缠在一起，还发出很急促的呼吸声，她才知道原来上次自己也不小心撞到别人接吻。她蹑手蹑脚跑回屋子，看见大家依旧玩得开心，一屁股坐回角落里，心跳却迟迟恢复不下来，顺手拿起桌上不知谁的酒瓶猛灌一口。心跳的更快了。
前桌男生唱完歌回头发现她安安静静倒在沙发上，坐到她身旁。“你还好吧？无不无聊？”她以前只觉得男生带着光，现在，自己似乎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不是洗衣粉的味道，不是香水的味道，不是酒精的味道，是一种清新却又十分诱人的味道，让她忍不住靠近。她感到害怕，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影子的声音让她镇静下来，“没事，别怕，有我呢。你只管做你想做的。”她大着胆子往男生的方向偏，男生顺势接住她，她发现自己倒在他怀里，那个味道更加强烈地冲进鼻息，她像只小猫一样往他怀里钻了一钻。
不知过多久，她感到世界在剧烈旋转，她就要跌下去，惊吓中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安安稳稳躺在男生怀里，原来是他把自己晃醒，说该走了，大家都散了。她的酒也醒的差不多，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狂灌一瓶，终于清醒些，她自然地抓起男生的手，“可以了，走吧。”男生看着她，没有说话，嘴角偷偷浮出一丝浅笑。
在门口大家各自散去，他们两也沿着小道走回学校。
”没想什么。”她小声嘟囔。
男生回过头有些吃惊，“你在跟我说话吗？”
她以为自己是在跟影子说话，没想到他听到了，她故作轻松，“没有，我自言自语。”又盯着鞋子往前迈着步子。
“你有好主意了是不是？”她听见影子在问自己。现在影子几乎随时都在。
“没有，我就想回去睡觉，什么事都不要发生。”
“亲他！”
“你在说什么？不能这么干。”
“那就当我没说。”她感到影子在嘲笑自己。
一阵风吹来，她拢了拢头发，抱紧双手。男生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她转过身，老实的任他把衣服搭在自己肩上，手指从肩上离开时她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味道在离自己远去，她可不想这样。一把揪住男生的T恤，另一只手放在男生脸上，她感觉到男生的脸红了。他们都很紧张也很害羞，但她还是试探着一点点往前，直到嘴唇贴上男生的嘴唇，她觉得全身发麻。男生又朝她靠近一些，他们的嘴唇贴的更紧，她浑身无力只好靠在男生胸口。他们学着电视里看的那样，嘴唇在嘴唇上左右移动，一种前所未有的开心席卷着她。直到远处传来几个人声，他们才终于依依不舍分开。
男生伸手牵着她，十指紧扣，送她到了宿舍下。
夜里窝在被窝里，她又听到影子的声音，“我就说听我的没错吧。”
正沉浸在爱河里的她又怎么会想到，自己和影子不可能永远和睦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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