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

        ——阳光洒在他身上，金黄金黄的。

       跟外公相处的时间甚少，如今，连外公的样子也忘得差不多了。

       外公去世那年，我高一。那天考完期末考，坐车回家的路上，村里一个人跟我说：“你外公走了”。当时脑子闪过一个念头:“这不可能啊！”。在我心里，外公是不会走的。

       外公有五个孩子，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当年，在所有人都以为，三姨是最小的孩子时，四十岁的外婆，怀了我妈妈。我出生之前，外婆就过世了，我连照片也没有见过。

       印象中，外公总是个老人，满脸的皱纹，皱巴巴的手，皱巴巴的脚，皱巴巴的人。我没见过外公年轻的样子，想象不出来是英俊潇洒，还是平凡得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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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年，我和弟弟在外公家过暑假，那也许是我这辈子，跟外公呆过的最长的时间。可如今回忆起来，却甚少有印象深刻的事情，脑子中只模糊闪过外公不停歇的唠叨，以及我和弟弟闹矛盾后，外公想方设法的哄劝。

       有一次，外公买了几个皮蛋，我和弟弟抢着吃，谁也没让谁，最后，外公叹了口气，把他咬了一口的皮蛋夹到我碗里。外公那时已经没有几颗牙了，我看着外公，想拒绝，最后，还是把那个皮蛋吃完。

       暑假过完，我们也离开了。之后的暑假，大人问，愿不愿意再去外公家，我们都摇头。大人叹道:“外公老了，没法跟孩子玩，孩子们不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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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听到别人对我说:“你外公走了。”一时间，我以为是开玩笑，后来想到，这种玩笑，不能开的。当时内心却挺平静，也许是心里仍然不相信。不相信以前陪着自己的人，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一直以为，所有人都会好好的。直到去到外公家里，看着布置成了灵堂的家，看着戴孝的人们，才恍然，外公真的走了。也不知道怎么了，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别人来安慰我，却像是刺激我一般，我哭得更厉害了。却始终没到外公的灵前跪上一跪，成了此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外公在我印象中是个很普通的人，听大人讲过，外公年轻时很风光，我却从没见过。他只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也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才能看着儿孙绕膝。

       外公过世后的第一个春节，我去舅舅家拜年。晚上躺在舅舅家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看到外公坐在院子里，阳光洒在他身上，金黄金黄的。我看着他，忽然想起，外公已经过世了，瞬间被惊醒。醒来后想，是不是外公想念我们了，来看看我们？我这一惊，他会不会就再也不来了？这事我从没跟任何人提起，从那以后，我也再没梦见过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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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大人讲，外公去世前一年，在村里一处矮崖上缓慢的走着，步履蹒跚，矮崖下是条小河。他走几步，就要坐下来歇一会儿，再走几步，再歇一会儿。外公就在那崖上一个人摇摇晃晃，一步一歇地走着。我能想象得到，外公的样子，勾着脖子，驼着背，像棵枯萎的老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