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总是盼望过年,那高挂的灯笼、大红色的对联、彩色的五福、威武的门神会让安静了一整年的村社显得喜气洋洋。身上的新衣会让小孩子脸上露出难得的骄傲和满足来,如果能再收到糖果甚至压岁钱那简直就是无法形容的幸福……
从腊月开始,父亲早早忙着联络屠户给我们家杀猪。等宰割完毕母亲会炒上一盘肉以犒劳帮忙的人。另外还要把一片肉包好,等屠户走的时候作为报酬给他。
那个年代由于储存方式有限,家家都是先把肉切成丁和片,然后炒熟装进大缸里。完成这项工作一般需要三四天,所以母亲会和相好的几个婶婶联合起来相互帮忙。等肉炒好了,母亲会把肉盛在碗里,让我和哥哥给村里同家族的几个老人端去。当然,她总是会嘱咐我们不要贪玩,为的是能让碗端到老人手里的时候还是热的。
那个时候虽然物质匮乏,但母亲一直坚持着她简单的赠予:有时是饺子,有时是菜盒子,有时是包子……乃至如今,她偶尔到我这里小住,都会叮嘱我,让我把她1从家里带的菜蔬分给邻居或同事。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份朴实的善良是一笔最靠谱的财富。
小年是迎接灶神的日子,父亲会早早的上香请神。说是请神,只不过是点着香对着灶神的像念叨着请到我家云云,然后鞠几个躬把香插进香炉里。每次看到父亲煞有介事的表情,我心里都会生出一些神圣感的。若干年以后,听别人说,请灶神还要每日把第一碗吃食摆在灶神前面以供享用。这样才能让灶神“上天言好事”,保佑来年五谷丰登。我才发觉父亲当年省去了最“关键”的步骤,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不过,如今我也不会去问询原因了。
母亲则会带领我和哥哥大搞卫生,屋内屋外,擦窗扫地,忙活一整日。
接下来的几日,母亲会做许多馍馍。有蒸的,有炸的,有甜的,有咸的。我独爱的一种是用发面和死面(没有发的面)卷在一起炸的像花和蝴蝶的馍馍,如果里面放了鸡蛋和油会更加酥脆,不亚于现在的饼干和糕点。之所以做许多,一方面是气温低能存放,还有一方面是为了招待客人方便,不然不等面擀好客人早告辞了。
转眼到了年三十。除了贴春联之外还要上坟祭祖,烧的纸钱是必须自己用模子印出来的。原来这项任务都是父亲承担,后来就成了哥哥的。哥哥办事极细致,但速度很慢,所以有时会让我帮忙。虽然爷爷看见会训斥我,说女孩子印的纸钱先人们用不上。但父亲总会笑着说没事。等贴完对联门神五福,放完鞭炮,一切准备停当,父亲便带着我们兄妹去上坟。
上坟归来,母亲已经开始准备包饺子。于是,全家行动起来。这是一年里难得的“全家总动员”。等饺子包好了,夜幕也降临了。
打开电视一边等待央视春晚一边吃着饺子,大概是许多中国家庭年三十的常态吧。我们也不例外。吃完饺子收拾停当,母亲会在炉子上煮上肉骨头。伴随着节目的进行,肉香也弥漫开来。两三个小时之后,春晚快接近尾声,肉也熟透了。父亲会把肉盛在盆里端上炕桌,让爷爷先尝,然后叫我们去吃。而母亲早已疲惫不堪提前去休息了。哥哥大多会坚持赔着父亲守岁,目的大概是为了在零点的时候能放鞭炮。
有时候,零点过后我的叔叔伯伯哥哥们会到我家,齐刷刷跪一地给爷爷拜年。那情景总让我想起电视剧里文武百官朝拜皇帝,想必爷爷此时心里是很受用的吧(哈哈)。待酒过三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去向另一家拜年。由此便拉开了拜年的序幕。
初一至初六是走亲访友最密集的的日子,来来往往好生热闹和忙碌。借着来往人情我们会知道许多亲戚关系和社会关系。比如姑舅亲,娘姨亲,上姑舅,下姑舅;比如师徒,朋友,同学,发小。那时,交通不发达,为了走亲戚可能要翻山越岭颇费气力,但人们仍然坚持着这种朴素的传统,不觉其苦。
不觉间已到正月十六,年已进入尾声,等到夜幕降临家家点起火把,把家里的各路神灵送出家门,在门外开阔的地方点燃提前铺好的麦草,好似长长的火龙。人们在火上来回跳跃,好不热闹。等火熄灭,大人们把仍然发着红光的火星高高扬起,那鲜艳的红色则预示着来年的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至此,年虽过完,可那年味儿却还要弥漫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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