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话说那日苏州城内,花光满路,锣鼓喧天,人声喧哗,叫喝之声不绝于耳,好生热闹。
诸人寻声望去,竟见那绣户朱门、红楼画阁的赵府门前摆下一张数丈长的擂台,而台子一侧插着一根约莫九尺长的白底红花旗,旗子上则娟秀着“比武招亲”四个金灿灿大字。
听闻响动,四处街坊市人皆放下手中活计,前来看戏,只消片刻,方才还稀散之台即被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忽而台上鼓声辍然,人们仰而望之,只见从台内走出一男一女二人,男者五十有余,一身绮罗,富贵无比;女者近二十,一身红衣,虽未曾饰,却也俏得青螺眉黛,樱唇墨发,一身曼妙,精澈可人。
见此状,台下即有几厮在议 :
“汝等说此等招亲招的是哪门子的亲?”
“是也!我只记赵员外生有一幼子,他又何时有的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汝等不知?这早年赵员外一家往旁县探亲,归途遇一群穷凶极恶之匪,抢了钱财,还欲拿赵员外一家人的性命,赵员外自是不愿,全力抵抗,幸得当时此女恰巧路过,只是一杆银枪,孤身一人,便杀得这群盗匪落荒而逃,真可谓女中豪杰也。”
那厮感慨了一阵,又补充道,“当即赵员外为了感念此女的救命之恩,遂将此女一家老幼均接回了自己的府邸,并将其认作自己的女儿,共享富贵。 ”
几人话说着,忽见男者向前行至擂台中央,对着四面众人,团团作了一四方揖,后开口道:“诸位乡亲邻里,在下赵某人,应小女之意,故特举此招亲大赛,若诸位有谁能在武艺上胜过小女一招半式,便可入赘我赵府。”
赵员外语毕,稍待之须,乃示旁仆人,一声锣下,“比武招亲正式开始”。
二、
初始,并无一人上台,皆在台下观望,评头论足,至半壶茶之时,忽有一声:“俺来也”从东北方角传来,众人望之,竟从人群飞出一胖和尚,台下人皆贫嘴轰笑:莫是这和尚在庙里食不惯那素斋,想出来偷点荤腥。
那和尚倒也不恼,转而向那姑娘嬉笑道,“咳,小娘子,贫僧已还俗多日,只是这发未长出,所以娘子不必担心,以后跟了俺,照样痛快喝酒,快活吃肉。”
那姑娘看了他一眼,只一语:“那就敬请赐教!”
说话间,和尚已取来一铜棍,稍作整顿,便向那姑娘使去,虽说和尚体大肉肥,但一招一式却尽显灵巧,招招皆有法度,似是那六合棍法。
只是待他劈向姑娘时,姑娘身子一斜,长枪一挑,便破了他的招数,随即姑娘稍作用力,一脚踹在和尚身上,和尚蹶至台下,其见自轻则败之,不敢多言,自取铜棍,悻悻躲入人群而去。
乃于众人犹耽于姑娘超群武艺时,忽感台上物震,众人寻声而望,竟是那杀猪屠持双板斧而上,众所共知,此杀猪屠虽武艺平平,然却有打虎之力,一拳之下,虽则皮脱肉厚之黑熊亦须吐出鲜血。
即众人为姑娘捏汗,莫不真会嫁给此人,鲜花插入牛粪,只见台下一白衣公子却不以为意,开口道,“不出七招,此屠则跪伏求饶。”
众人皆不信。
即台上比试开始,先是那杀猪屠舞板斧冲姑娘,姑娘凌身一跃,跳至屠夫身后,屠夫抄起板斧向其挥去,姑娘则又跳至其头顶,用力拽住其发,遂又一脚踹至屠夫正心,屠夫虽则力大,但却四肢僵直,不出三下,便痛得连声哼哼,姑娘一杆银枪接连拍下,屠夫欲用板斧去挡,却已然招架不住,连忙开口求饶。
姑娘见状 ,便松其手,及自落地,向那屠夫作揖行礼,屠夫于此又哼哼两声,提起板斧,信步离去。
至此,台下人皆笑语:“莫非没人打得此女,那这水灵姑娘莫非要一辈子一人……”
言未毕,是时,又有一翩翩少年飞身上台,众人见其貌,便是方才白衣公子。
三、
白衣公子先是拱手作揖,后言道:“姑娘,可否让小生一试姑娘之英姿。”
姑娘观其一眼,正色道,“既是比武招亲,待公子取来兵刃,便可一试。”
谁知那公子却笑道:“姑娘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似朱砂,不点而朱,姑娘只是一瞥,便足使枯枝生绿叶,绿叶开红花,姑娘仪容绝世,眉目含笑,我又怎可以那刀刃之锋伤了姑娘之容颜。”
闻此言,姑娘虽是女中豪杰,却也羞红了脸,居原地,良久乃言:“休要油腔滑调,逞口舌之能。”
那公子道:“吾言所实,若姑娘觉试不公,欺负于我,那小生则以手中折扇与姑娘一试。”
台下人闻其言,皆笑曰:“莫非欲逞一时之威。”
及试始,人见姑娘持枪踏步进招,处处逼之,欲挑向那公子,而那公子却以手中折扇灵巧避之,以退为进,处处防之。
待台下众人皆以公子无所应之,只会躲闪,却见公子踏枪而起,一个飞身,跃至姑娘身后,那姑娘欲以一回马枪反身打之,却不料脚下重心不稳,一个摔倒,跌至公子怀中,两人自此双目而视,眉目传情,足有一十秒。
至台下人群起哄,纷纷言语,“嫁与他,嫁与他”,两人方才分离。
四、
又闻一声锣下,赵员外起身至擂台中央,欲宣告比武招亲正式结束,却见一侍从快步走至白衣公子旁,低声语之,那公子听闻脸色大变,几欲先走。
赵员外感事不妙,遂差人拦之,“莫不是公子不知这比武招亲之规矩。”
那随从持刀上前,大声喝之,“大胆刁民,将军之子尔等也敢阻拦。”
白衣公子见状,斥之,“休得无礼”,随而转身对赵员外言道,“并非在下不知这比武招亲之矩,只是朝廷突发加急文书,敌匪来袭,边城告急,需要我等前去支援,顾今日怕是要负了姑娘,待他日凯旋归来,我定会八抬大轿前来迎娶。”
赵员外闻此言,左右为难,不知何为。
乃至后面姑娘上前说道,“男儿自当磊落,胸怀凌云壮阔,为国为家而战,今日你欲走,我不拦你,但我只求你一事。”
公子含情而望,“只要小生能为,定当竭力。”
姑娘言:“那即恳请公子带我同前往战场。”
公子脸色一变,气道:“荒唐,你一介女流,如何上得了战场。”
那姑娘却道:“国危若累卵,我等都为鱼肉,又有何男女之别,况古有木兰代父从军,又有穆桂英执印挂帅,我又如何上不了战场。”
白衣公子听完此言,忽的哈哈大笑,“真不愧是我相中之夫人,竟有如此胸襟,那好,你即化作我之副将,随在吾之旁。”
五、
时年,姑娘随白衣少年同往边城,共同杀敌,直至数月,可谁知,朝中奸逆当道,致令援军迟迟不达,粮饷迟迟不发,而敌军却愈发强大,至终,边城沦陷。
姑娘少年誓守城中,绝不弃城,当敌匪见其时,唯有两具身着红衣之尸,尸体周遭,不过一杆迸裂之银枪,一把摧毁之折扇和一面血染之红花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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