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有一间小屋,屋里闪着光亮。亮点如夜色里的萤火虫指引人归去。猎人看到了那簇星光。他扛着猎枪穿过密林,走向那间小屋。
“砰!”门开了。
魁梧的猎人站在门口,把抢竖靠在墙角处,脱下厚重的袄子,拍了拍身上的冷风,及凋落的草木,对屋内人低声道:“我回来了。”
坐在炉边的农妇就着火光打补丁。她眯缝着眼睛穿针引线,见猎人回来后,赶忙打结收尾,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接下猎人的袄子和帽子。她从门背后拿出掸子,拂去上面的尘土和雪花。有些雪花升温成片,落在炉盖沿上,“呲”地化成雪水,流经炉肚,融进炉底。有些雪花则索性掉落在烧得正旺的炭火上,劈啪作响。“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猎人借着火炉里的热闹劲,也围上来烘手,驱除寒意。农妇见状,利索地从桌上端来一壶温热的烧酒给他。猎人拔掉塞子,一口直饮。可能喝得过于急切,被烈酒呛到,咳嗽了几声。农妇劝酒,让他慢些喝。
猎人捂住嘴里的烈味,缓缓道:“今天老村长发话了,说要我们尽快离开这里。眼下子,林子是不能待了。之后,会有人接管,圈禁这里,不为外人进入。”
农妇拍了拍他的后背。询问:“外面天寒地冻的,叫人可怎么搬?老村长也真是糊涂。现在大雪封山,谁会没事往林子里闯?再怎么说也让大伙儿等到开春吧。等雪化了,路好走一些,再搬也不迟。”
猎人的脸色阴沉起来。“他们管不了了,恨不得现在就搬。”声音过于激动,拳头打在桌子上,壶中的酒洒出一些。
农妇用抹布擦拭了溅出来的酒渍,拿起渐空的酒壶,重新灌上一壶温热酿液递给猎人。“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农妇不解。
猎人再饮一大口。有了先前的喘咳反应,这回他收了几分力道,并未被烈酒给呛到。“你别管了。收拾东西,和孩子们先走吧。”
农妇担忧地问道:“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猎人的眼睛看向炉子下的火苗。“别问了,你们先走。”
农妇的神色有些慌张。“当家的,你要留下来干什么?老村长都发话了,你还想怎么样?”
猎人正握酒壶的手上青筋显露。“我要保护林子里的兄弟们。”
夜静悄悄的,农妇满含眼泪地收拾着衣物。看着床上酣睡的一对儿女,自己无法释怀。
猎人机敏地看向门外,听着外面的动静。农妇红着眼看向猎人。她迟疑道:“我能……?”
猎人立马回答:“不能!”
憋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绷不住了。她松开包袱,捶猎人的后背道:“没良心的东西,你着急把我们孤儿寡母赶走,是什么意思?留着自生自灭吗!你讲义气,怎么不对我和孩子也讲义气呢?”农妇说得过于气愤,一拳一拳地砸向猎人。她的身子也随着手上的力道一起摇晃。
猎人抓住农妇的手道:“嘘,别吵醒孩子。我告诉你,我必须留下。圈禁林子后,那些小日人要对林子做实验,我怎么能让我的野兽兄弟们受罪。我虽是猎人,但我也懂规矩。祖辈教过我,林子养育着我们,我们也该反哺林子。我摘一颗果子,就要种一棵树。至于捕猎,我。不杀幼壮,只杀羸弱。为了物种延续,我们还会冬天里送些吃食给它们。为了我们的后代,我不会赶尽杀绝。可是,小日人就是要断林子的脉。他们要给林子使坏,在野兽兄弟们身上试药。我是万万做不到见死不救的。我必须得把它们救出来。”
“凭你?”农妇不敢置信。
“还有二狗子、小桩子他们,一共五个,足够了。”
农妇握拳的手还是松开了。她知道,只要她男人决定要做的事情,改不了。
黎明前,农妇的前面抱着一个孩子,后面背着一个孩子,在黑峻峻的夜色里离开。回头,一杆猎枪立在孤月之下,成为一道沟壑,阻拦敌人前进的步伐。
远处,林子在咆哮。有人在撕毁人与密林的契约,而猎人毫无动摇。他毫无畏惧地朝向密林,守护祖祖辈辈的约定。夜很冷,可是猎人的手很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