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彩云归处（94）

三河屯乡党委书记杨同山昨晚就得到了县上好友的通风报信。搞得昨晚一夜都辗转反侧没有睡着，他在鱼嘴村称王称霸了将近二十年，在村里一手遮天，好事坏事都干了不少。他吃不准这次是哪个窟窿没有堵好，竟然把水跑到省里去了，心里不免有点惴惴不安。

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他就打电话给干事小王抓紧筹办对省领导的接待工作。小王接了杨同山的电话就如接到圣旨一般，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行动起来。

他先跑到附近养殖户家里采购了些鸡鸭鱼肉，又到乡贸易批发市场买了些山货异味，然后一并交到乡里一家经常负责红白喜事的大厨那里。

再就是布置会场。不论何方神圣，做个会议发言就好比是模特在场上的精彩亮相，这都是必不可少的。他在乡里当干事的这几年，整天跟在杨同山的屁股后面，这些事见多了也就轻车熟路不足为奇了。

采购结束后，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小王也累得气喘吁吁。他白皙的面孔泛着红光，早上出门时啃了两个芒果和一个香蕉，到这时候早就饥肠辘辘了。但他也不敢回家去吃口饭，忍着饥饿又跑到杨同山家汇报他的工作。

进了院子，看见杨同山家正煮好一锅粽子，热腾腾的蒸汽夹杂着粽子的清香飘满庭院。

杨同山指着一盆粽子，亲热地招呼小王:“吃着说，别急，咱们鱼嘴村山高路远的，领导要到也得晌午以后。”

然后又抽着旱烟吩咐道:“再通知寨子里歌舞队的队员们准备一下，给领导来个歌舞助兴。”

小王边吃着滚烫的粽子边连连点头答应道:“好，我马上就去照办。”

杨同山用烟锅子敲了敲桌子，语重心长地又交代:“小王啊，你以后是要接我的班的，凡事不能只按我的意思办，自己也要多动动脑子。”

小王受宠若惊地点着头说:“杨书记，您见多识广，没你的指点，我就是一只呆头鹅，还要您多关照。”说罢，就起身准备去组织歌舞队，往门外走去，边走心里边想:你说的好听，我要有了自己的想法，你还不一枪崩了我。

还没出院子门，杨同山又咳嗽一声，抬手招呼小王到跟前。小王又快步折返回来，杨同山凑到他耳边小声交代说:“给领导的山货准备好了吗？分成四份啊！”

小王心急火燎地说:“您不说我都忘了，我现在就去办。”说着，就小跑着又去置办给领导的“小意思”去了。

小王走后，杨同山又瓮声瓮气地对在灶台上忙活着的老伴儿发号施令道:“你去找块红纸，包上二千块钱给我备着。”

他老伴儿听到一下要拿出这么多钱，心里极不情愿，瞪着眼睛瞟了他一眼说道:“谁要来抢钱？哪有这许多？”

杨同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女人家家的，哪来这么多废话，叫你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他老伴儿被他一顿抢白，吓得也不敢吱声了，乖乖地进到卧室里去照办了。

杨同山心里很清楚，打倒“四人帮”以后的这几年，农村的政策也活泛松动了不少。在搞活承包土地、鱼塘、矿山、的活动中，他没少捞好处，但也没少得罪人。眼红他位置的人也大有人在，既然是信访办的人下来，肯定跟他捞油水的事有关，不花钱想送神上天是不可能的。花点钱消灾减祸也是天经地义。

一切准备停当，他就摆出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抽了两锅烟，吃了个粽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胸有成竹地往乡政府办公室走去，就等着请君入瓮了。

大约正午时分，顶着毒日头，三辆小轿车屁股冒着白烟，进了寨子的大场子。早已候在树荫下由寨子里的青年女子组成的舞蹈队在小王的指挥下也载歌载舞地跳起了欢快的傣族迎客舞。一时间芦笙悠悠，美女如云，舞袖婆娑，轻歌曼舞，好不热闹。

几位领导在大伙的热烈欢迎中走下了车，被杨同山一行乡干部迎进了乡里的会客室。杨同山亲热地拉着严子旭的手，信誓旦旦地表着衷心，一边做着自我检讨，一边吩咐手下沏茶又端上时鲜的水果。

严子旭也顺势发表了语重心长的讲话，与会人员都做了认认真真的笔记。

最后杨同山关切地说道:“我们三河屯乡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得到上级如此厚待实属三生有幸。为了感谢领导对我们的不弃，大伙儿特备薄酒款待远方来的领导。”

说完，就前面带路，把客人领进了用餐的客厅。他想:待我三杯酒灌下，看你还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