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九尾狐天生异兽。心头血可活死人肉白骨。
可是据说九尾狐生性凶残。它所过之处,百姓唯恐避之不及,遭其生食。
九尾生活的山头附近有个村庄,村庄很小。只有几十户人家。小阿言是生活其中的一个小姑娘,和母亲相依为命。
有一天,母亲生了病,大夫说无药可医。十二岁的小阿言决定自己去找九尾狐要一滴心头血,哪怕它吃了自己。
是时阳春三月,阿言独自一人爬上之归山。越往山上走,天气越凉,天色越黑。小阿言虽然害怕,但想到母亲,又鼓足了勇气往前走。
当时,九尾正在洞里闲得无聊,父母和兄弟都去天上参加一个什么大会,他年纪小,就留下让他看家。
九尾把本体留在洞中,化成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准备下山玩。刚出洞口不远,就遇见了拿着一把破刀的小阿言。
“你要干什么?拿着把破刀要去打猎吗?”看着眼前战战惊惊的小阿言九尾心头感觉有点好笑。
阿言被突出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小心的转过身,看着眼前通体白衣的少年郎,眉眼弯弯,正在打量自己。
“嘘!”阿言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大夫说我娘不行了,我要找九尾狐要滴心头血,去救我娘。你声音小点,别把它惊醒了。”
九尾很配合的降低了声音,“我可以帮你呀。”眼底里有着隐藏不住的趣味,“可是你要怎么报答我呀?”
阿言皱了皱眉:“我什么都没有,没办法报答你。”
九尾故意吓阿言:“那我就大叫一声,吵醒九尾狐,让它吃了你。”
阿言被吓住了,想了半天,只得把头上母亲给她当生日礼物的红头绳解下来,然后气呼呼的递给九尾。“我只有这个了。”
九尾伸出手,“你帮我绑上。”
阿言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把红头绳绑在九尾细细的手腕上,阳光下,红头绳越发鲜艳。
九尾第一次和人类的女孩子近距离接触,突然间感觉脸有点烫,然后对阿言笑了一下,露出的小虎牙尖尖可爱。
阿言本来有点害怕的,但是这个笑容,让阿言的心一下子开心起来,她低下头,暗暗地想,“真是让人心烦,没事笑这么好看做什么。”
九尾拉起阿言的手:“走,我带你去取心头血。”
2
父母和兄弟从天上回来后,看着脸色有点发白的九尾,替他号了一下脉。
“你怎么少了两滴心头血。这得再修炼个两百年才能回来。”母亲很是担忧。
“阿娘,不碍事的。以我的用功和聪慧,很快就好了。”九尾嘴角含笑。
虽然九尾少了两百年的功力,但他很开心。因为阿言答应他以后有空就来之归山找他玩。
于是,每当修炼的间隙九尾就忍不住想:“都过了这么久,阿言怎么还不来。她娘亲不知道好了没好,肯定好了,要不然不是白放血了。她在做什么?会不会正在找我的路上?嗯,一定在路上。”
母亲看着时不时就发呆的九尾,很是担心。父亲安慰着:“这是他命里的劫,躲不过的。”
等待是一件漫长而又短暂,甜蜜而又心酸的一件事,让人心生缱绻,像是春天里稚鸟的羽毛柔柔的在身上划过,像是桃花落了洞前的湖水潋滟了春光三月,像是被风吹起的蒲公英一路飘飘又荡荡。
阿言再次上山的时候,给九尾带来了好些小玩意,说是回报他的恩情。她娘亲已经好了。
阿言的脖子上挂着一颗红色的小石头,那是九尾的第二颗心头血化的,可是阿言不知道,只知道是九尾送她的礼物,当做是红头绳的交换礼物。
之后每次阿言找九尾玩,都会给他带一些小东西,有时候是自己编的小动物,有时候是做的小香包。
九尾问阿言:“你怎么老是送我这些小东西呀?”
阿言抬头看九尾一眼,然后转过头,若无其事的说:“哦,那是我闲着没事的时候随便做的,想着你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就给你带过解闷。”
九尾很久之后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想你,其他的一切都是为了掩饰这三个字。
年少的九尾只是点了点头:“哦,这样子呀。我很喜欢。那你下次来的时候再给我带一些呀。”
阿言欢快地应了。阿言是很久之后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还在这里,我就开始想你了。
等阿言离开后,九尾把阿言送的东西都小心的放好,连母亲要帮他收拾他都不乐意。
3
“小九,你喜欢那个叫阿言的女孩子吧。”有一天七哥在九尾发呆的时候坐在他身边问。
九尾有点手足无措,他挠挠头,没有吱声。
七哥叹了一口气:“小九,人妖神殊途,违反天规,你和她,都会受到惩罚。”
九尾望了望天,又望了望远处的小山村,“我知道。”顿了一下又说,“我们只是朋友。嗯,只是朋友,朋友。”
七哥拍了拍了九尾的肩膀,没有再讲一句话。
等再一次到和阿言见面的时候,九尾在心里对自己说很多遍“人妖神殊途,我们只是朋友。”但只要阿言抬眼望向他,看着阿言的一双眼睛,九尾就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看得见眼前的人。
等阿言离开后,九尾就会对自己说:“下次是最后一次见阿言。”
“再玩一次也没关系的。”
“真的是最后一次再和阿言玩了。”
“嗯,这次是最后一次了。”
“好吧,这次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了。”
……
这种话,之归山的山神听了无数次。
九尾和阿言通常会坐在之归山顶的大松树下,天南海北的聊。有时候两人都不说话,只是看着之归山的落日,和天边变幻莫测的彩霞。
直到有一天,阿言对九尾说:“我娘,为我说了一门亲事。我还没有同意,你觉得怎么样?”
好久之后,九尾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恭喜!”
阿言眼里的光瞬时暗了下去:“谢谢。”顿了一下,阿言又问:“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说的吗?”
九尾转过头看着阿言的眼睛:“成亲之后,记得对你相公好点,别动不动大呼小叫的,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还有啊……”
阿言打断九尾:“嫁人之后,我就不会再找你玩了。”
九尾淡淡的嗯了一下。
阿言又继续道:“以后,之归山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山了。等时间久了,我就会忘记你。等别人说起九尾狐,我也会和他们一样,会害怕,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九尾望向阿言眼睛深处:“这样,也好。”他咽了咽喉咙,用尽全部力量向上扯了一下嘴角,“以后,我也会忘记你的。毕竟,我活的时间要比你长很多很多年。”
天边的云彩红的像新娘出嫁的衣裳,阿言对着九尾说了最后三个字:“你混蛋!”然后哭着跑开了。
4
那天阿言走后,九尾在大松树下呆坐良久,直到落日彻底西沉,才低喃一句,“阿言,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阿言成亲的那天,九尾没有去看,也没有修炼,而是坐在大松树下发了一天呆。
他想起阿言最后哭泣跑开的情形,觉得自己就像是烟花盛开后的残烟,被风一吹,就散了。
“七哥,什么是混蛋?”九尾问。
“用人类的话说,就是不明事理,不讲道理的人。可是以当时的你家阿言的神情来看,应该是指你口是心非,不去勇敢面对所爱之人的意思。”七哥想了想认真的解释着。
“这么说来,我确实是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九尾和七哥去人间捉拿一个小妖精。走到一处茶馆时,看到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脖子上挂着一个红色的石头。神色间很像当年的阿言,在和小伙伴们一起唱一首歌谣: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阿言,不是说好了,要忘记吗,你怎么骗我。
天边云淡风轻。
九尾想起他拉起阿言的手:“走,我带你去取心头血。”
进了山洞后,九尾进入本体,从食指里挤出两滴血后又化成人,一滴血装进了特制的小瓶子里,一滴血化成了红石头,九尾用尾巴上最长的一根毛穿了,戴在阿言的脖子上。
“你可戴好了,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和你的红头绳交换。”
“你不会吃我了吗?”阿言小心地问。
“当然不会了呀。我们都换了礼物成了朋友啦!戴上这个,你上山就不会有猛兽找你麻烦了。这次你能平安上来是你运气。”九尾冲着阿言笑。
“你真好。一点也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呢。还有,你笑得很好看。”阿言夸奖着。
“不是我笑得好看,是我好看。你直接说就好了,本公子受得起。”九尾弯起眼睛,勾起嘴角,对阿言提要求,“你以后多上来跟我玩好不好?我还没有成年,爹娘说我不能下山。可是修炼真的好无聊哦,还没有一只鸟自由。还有啊……”
“好!”阿言的声音清澈干净,不等九尾的理由编完,“我答应你!”
九尾擦着眼角的一滴泪,对不起,阿言。我好像也没有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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