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兄弟论金
潘光花老太太死在二儿子潘树清的家中,葬礼也在潘树清家举行的。
潘淑清家的院落宽敞,院中央搭着灵棚,灵棚里面停放着潘光花入殓后摆放遗骨的红漆大棺材。院子西面是家畜的圈,东边堆着山一样的黄纸,还有几盆鲜花摆在灵棚两边。花盆的旁边是一对纸糊的童男童女,棺椁前面一张供桌,上有花样艳丽的鱼肉、糕点和一个香炉,香炉后面是潘光花老太太的遗像。生前没来得及准备遗像,因此遗像是从以前的一张全家福上面取出来,去照相馆放大的。
那时候潘光花老太太才五十几岁,尚不显老,加上黑白照片不甚清晰,脸上的皱纹看不清楚,倒是一副面带微笑,容光焕发的慈祥老太太模样。
潘树清家住在村子的东边,土地庙在村子的西边,尽管也不过是七八分钟的路程。那样庞大的队伍走走停停将近一个小时才回来。回来后人人都显得疲惫不堪,尤其是潘淑萍,本来身体就不健壮,又一路悲伤哭泣,几乎是被徐秀和毛玉玲架回来的。可她刚一进院门,看到潘光花老太太的遗像,潘淑萍一屁股坐在地上边哭边打滚,任谁劝都不管用。有人叫毛头过去抱他媳妇回屋里,可毛头笑着说,“没用,让她哭,哭累就不哭了。”
最后潘淑萍哭的晕死过去,才被人七手八脚的抬回屋里去。人群里面也有双途村的乡村医生刘长顺,去给潘淑萍号脉之后说没什么事,歇歇就行了,又回家拿了点降血压和顺气败火的药给她喂下。
暮色降临,天空一片阴暗,分不清东南西北。寒气重回大地,阵阵阴风吹的那些穿的少的年轻人瑟瑟发抖。几个本家的孩子在毛玉玲的带领下,起初不情愿的跪在化纸大的火盆前一张一张的焚黄纸。可后来看着那些人冻得抱紧双臂,心里也暗自高兴自己有火取暖。
潘树清家的烟囱冒着烟,家里的女人们忙做一团预备晚饭。外屋的厨房,穿孝衫的妇女们也把肥大的孝衫下摆掖在腰间,忙着掌勺洗菜。里间是卧室,几个年纪大的远亲围坐在炕上闲聊,另一边潘淑萍躺在棉被里,眼角依旧挂着泪痕。这里是潘树清的家,按道理李云岩作为女主人是要下去指挥的,可此时她坐在潘树萍旁边成了闲人。家里的锅碗瓢盆放在哪外人也不尽知道,外屋的妇女缺了勺子也要喊问李云岩,缺了盆也要喊。起初李云岩还告诉,到了后来干脆不答应,或是让她们自己找。反正李云岩是脱了鞋坐在炕上,两只脚伸在潘淑萍盖着的被子里。
不知那个不识相的妇女妇女找漏勺找不到,没好声的嘀咕道,“婆婆死在她的家,她倒摆上架子,连手也不搭一把。”
不想这话被李云岩听到,她想骂回去,又当这本家几个年纪大的不好意思张口。只能忍气吞声,抓起一把瓜子吃着。
“云岩,”潘淑萍从被子里伸出手,抓起李云岩的手,“姐知道这么多年你不容易,委屈你了,可老太太也已经走了,你不看死人看活人,好歹把妈的葬礼办完。”
潘淑萍说着,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又待要说什么,被李云岩抢着说了。
“妈活着的时候我不抱怨,可是咱妈也是太偏心。我们夫妻两个苦点累点都不算什么,可是黛池和真田这两个孩子怪可怜的。你家玉玲和大哥家的明旺,那都是老太太一口口喂大的,可是我们家的两个孩子,没吃过他们奶奶的一块糖。就是过年老太太的压岁钱也是有分别,这我都知道。黛池刚出生那会,我和树清刚分家出来,新盖的房子冬天和冰窖一样冷。黛池一到冬天,手指就肿的像个棒槌,起初还以为得了什么病,后来才知道是冻的。我说把黛池送到老太太那去住,老太太说明旺一个就让她累的直不起腰,再来一个可是得累死……”说着李云岩也红了眼圈要落泪。
潘淑萍不知该怎样为自己的母亲辩解,只能长长的叹气。
“不管老太太做的对与不对,临终前你和黛池对老太太的好我都记着,你大哥也都记着的,将来都还给你。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从庙上回来就变成这样不管事,不就因为报庙的时候,是明旺让老太太扯着了?”
“你说老太太活着健康的时候不喜欢那两个孩子,也就算了,可她瘫了以后,那不都是我和黛池一手照顾的吗?好歹报庙的时候也喜欢喜欢黛池,看那孩子哭奶奶哭的伤心,我这个当妈的心里什么滋味。”她说着也哭了起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那你就歇着吧,你伺候妈这些年也该歇歇了。”潘淑萍已泣不成声。
李云岩听了潘树萍的那一番话,心里也舒坦了许多,况且她又是个识大体的女人,不会不知道轻重。其实家里面的一应物件她早就准备好了,摆到显眼的地方,只是那些妇女们忙的乱,东西乱放才找不到。
李云岩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泪,穿了鞋子下了地。转眼变成笑面招待客人,又是给炕上的远亲送水,又是招呼写明天出殡使用的金银包裹,还要应答厨房里做菜的妇女们缺这缺那,一时间忙的分身乏术。
突然徐秀叫了李云岩说,“老王大姐说今晚的菜恐怕不够,可是明天中午出殡预备的菜还没买回来。我让你大哥打电话去催,可老孙头那个该死的儿子不接电话,准是带着跟去的那几个人喝酒去了。这可怎么办,总不能让人饿肚子?”
“不是买的时候已经让往超了买吗?怎么现在又不够了?”李云岩说。
“菜是买超了,超了不少,还想剩了明天用。本以为离得近的亲戚报了丧就回去,可谁知这都在等着吃饭。竟都是拉家带口,一家来了三四个人,人还是比预备的菜多。”
妯娌两人正琢磨着对策,只见潘树清跑来问道,“菜不够?”
“少了两桌的量。”徐秀说。
“这也好办,把家里的鸡杀了。”潘树清想也不想的说,像是提前就预料到。
“现在都几点了,等你杀了鸡再做还不得半夜了?现在就有人拿着凳子等着看戏,这天眼看着也黑了,谁能等你杀鸡宰羊的。”李云岩显得格外平静。
“那你说怎么办?”潘树清向来毛毛躁躁意气用事,主意被妻子否定了,一时间没了想法。
“嫂子,今晚有没有羹汤?”李云岩问道。
“预备做了,可是买菜的没回来,也没法做。”徐秀说。
“这好办,把做了的菜每份匀出一些再凑两桌。托人去吴成武家把剩的豆腐都买回来,再去叫西边的潘大哥去大棚里摘七八斤西红柿,家里还有鸡蛋,要是不够就去商店买。我家还剩了前些日子集上买的猪血块,都放进去熬一锅热汤,喝了暖和也管饱。”李云岩安排着,又让徐秀再去做一锅饭。
“你就胡闹,没听说谁家坐席菜没了用汤代替。”潘树清因好面子有些生气,可又不知如何是好。他对妻子向来就是只反对,不出对策,就算出了对策也都是些不实际的废主意。
“这不是正席,天又凉,给人填饱肚子不就行了?你要是能弄来菜你就弄,我做我的汤,大不了做完全都倒了喂猪。”李云岩本来就一肚子委屈说不出来,现在丈夫又不体谅自己,越发生气,开始当众奚落丈夫。
潘树清见没趣,只得皱着眉头走开。
李云岩做事向来麻利,他见几个妇女笨手笨脚的在做汤。于是亲自动手,不长时间就把一大锅香气扑鼻的羹汤打好了。正好赶在菜上桌的时候,每桌又多了浓稠的一大碗的羹汤。到收拾饭桌的时候才发现,菜剩了不少,汤喝的底朝天。
不到七点,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潘树君早已找了几个年轻人把院里院外拉起电线挂起灯。潘黛池把供桌上两盏电蜡烛也插上电,映着供桌前跳跃的火苗,遗像上潘光花老太太的表情时而笑时而严肃,像是真的在动。毛玉玲和潘明旺早就领着其他几个孩子,裹着厚衣服到戏台前面找了个好位置坐好等着看戏。只有潘黛池还跪在火盆前,潘真田也被外面喇叭匠试喇叭的声音吸引了。想去看戏,又舍不得姐姐一个人守在这里,只得忍着好奇,光听声音。
“咚咚咚。”
几下清脆的小鼓声响起,接着是一连串欢快跳跃的鼓点。这台大戏是毛头找朋友请来的戏班子,里面吹拉弹唱各色人物都有。唱的也不是什么艳春白雪的京韵曲艺,都是东北地区乡间地头老百姓都熟悉的二人转的曲调。毛头听说戏班子里多了几个漂亮的女人,可以演绎异域风情。只是领队的卖了个关子说是保密,要等到晚上才能知道,还说要请这两位出来得加钱。毛头一听这么吸引人,想着村里没人请得起这样的戏,也不跟潘树君等人商量就私自做主定了下来。反倒领班的有些顾虑,事先和毛头打好招呼说,可能表演的时候穿的会少一点,不知道家里人会不会嫌弃。毛头满口说没事,就怕他想让两位美女不穿,人家还不肯。
台上的人卖力气的吹拉弹唱,节目虽不精致,倒也热热闹闹。隔壁村的不少人都来看戏,尽管这些戏班子吹的和唱的曲调大概相同,每个葬礼也无非这些内容。可台下的乡亲们依旧兴致勃勃,那些中年汉子见台上的女人年轻漂亮,不时的吹哨叫好。虽然在葬礼上看起来不大庄重,可是这也是乡下人约定俗成的规矩,葬礼上让活人快乐,对死人也是件积德行善的事。去阴间报到闯七关的时候,路上也能少些艰难。
黛池和真田跪累了就找凳子坐一会,谁也不离开化纸的铁锅。潘真田不时的回头看看,被院墙挡住了视线,仍旧只能听着外面的笑声。
“去看吧,我在这守着。”潘树萍,面容憔悴的走来跪下,女人头上是不系麻的,可她头上却系着白布。
真田抬头看是姑姑,赶忙让潘树萍坐,潘树萍坐下后又推真田去看戏。只留下她和黛池,不知她对黛池说了些什么,娘儿俩又哭作一团。
终于台上客串主持人的领队报出今晚的压轴好戏,节目的名字刚一报出来,台下的乡亲们就炸开了锅。
“下面请欣赏,人妖表演。”领队的说。
只见后台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两个身材高挑性感的人妖,着装十分暴露,冻得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那插在腰间的像九尾狐的尾巴似得毛绒条带不停抖动,妖气饶人。那两个人在台上极尽风情的扭动腰肢,台下的人也惊呼不已。
男人们倒还好,女人们一个个瞪圆了眼睛,又是喊爹又是叫妈的惊讶不已。还有几个女人干脆拉着自己家的孩子到身边,或是挡住眼睛,或是领到别处不让看。
不知是谁早就进屋子把潘树君和潘树清叫了出来,两人看了惊得又羞又气,想上去制止,可无奈音乐响起人也上了台。就把毛头叫来,毛头此时正躲在人群里面看戏,也没人找得到。两人急着团团转,心里骂了毛头千遍万遍。
就在哪两个人妖扭得正起兴的时候,只听人群的后面传来大如洪钟的吼声,那声音盖过了舞台两侧的音响设备的声音。
“胡闹!都给我停了。”
本村的人一下就听出了这个声音,唬的赶忙噤声靠边让开。舞台上的人不知情,仍旧忘情的表演。
那人又喊了一声,“把音乐给我关了,台上的两个人滚下去。”
领头的见台下的人都噤了声,知道说话的人非同一般。赶忙关了音乐,让两个演员躲到后台去。
“这是葬礼吗?这是葬礼吗?简直胡闹,这谁请的戏班子,这不是来助兴的,这是来砸场子的……”
说话的男人大概六十多岁,头发向后梳的一丝不乱,脑袋方圆,额头深深的三条横纹,一脸的威严。外加他的一身警察的警服,让人光看见他就敬畏三分。
“大哥。”潘树君叫了一声。
“不用说,我本来是不想来,是听别人说的,我以为趁着夜里过来看看就回去。可没想到这也闹得太不像话了。”潘书勇说。
潘书勇是潘树君的父亲和前妻所生的儿子,后来潘光花老太太嫁过来,把潘书勇过继给了城里的舅舅,如今他已是退休的公安局长。潘光花的葬礼本来是要通知潘书勇来参加,可被毛头极力反对,潘树君也因为某种原因不太希望潘书勇来。可是碍于面子,那天夜里只能和毛头争论,可最终兄弟二人都没有争过毛头。
潘树君也说,“按道理是应该叫,别管是不是亲生的,好歹大哥也叫咱们的妈是妈。咱妈对大哥确实不够仗义,可那时候咱们还小,也没有办法。这些年大哥每年只在清明十五上坟的时候才回来一次,过年过节也不回来。我打电话告诉妈生病,他也只是托亲戚送来些礼品和钱,人也不亲自来看看。我想大哥今年也将近七十,也不年轻,犯不着为这一个不是亲生的妈牵挂。况且咱们兄弟之间也没有深厚的亲情,现在更是一个生活在天上一个生活在地下。要是告诉大哥,他若想来那最好。若是不想来,岂不是为难人家,让他不情不愿也不太好。所以就不要告诉他了,等着日后咱们兄弟几个亲自去大哥家解释一番,也没什么大不了。”
毛头一听这话,合情合理,心里自然乐意,潘树清也不再说什么。
可没想到潘书勇竟在这个时间来了,潘树君兄弟俩惊得四脖子汗流。不知道该说什么,赶紧把潘书勇往屋里请。潘书勇忙着和多年未见的老亲戚们寒暄,一时也顾不上戏台上的事情。
潘树清赶紧找来领头的,骂了他几句,让他赶紧换节目,要是再有这样的节目,一分钱也不给他。
毛头听见潘书勇来了,早就不知找了哪里的老鼠洞钻了进去,任谁也找不到他。毛头生平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潘书勇。当年刚和潘树萍结婚,毛头因为打架被警察带走。原本事情可大可小,在警局里录个口供就可以放走了。
潘树萍哭着找到潘书勇,让他一定要把毛头弄出来。潘书勇打听到没什么大事,可他向来看不惯毛头的不修边幅,就动了个心思,和潘树萍商量后,让同事把毛头关了两天才放出来,给他一个教训。从那以后毛头就特别害怕警察,尤其是潘书勇。
那一台戏大概唱到将近凌晨才结束,看戏的人都搬着凳子走了。近邻的前来奔丧的亲戚们又在灵前哭了几声也都走了。只剩下几个年纪大的住的又远的留下来过夜。
潘书勇见人都走了,他也要开车回家,任凭两兄弟怎样挽留也无用。最后,两兄弟只能和其他几个堂兄弟出来送潘书勇,一直送到潘树萍家门前。她家离潘树清家不远,门前有块宽敞的空地能停车。潘树清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拉着潘树君要去潘树萍家坐坐。
“大哥,正好你回来了,今天上山起坟,妈埋的金砖也挖出来了。”其他几个堂兄弟也对他们家的金砖有所耳闻,现在听到这话,猜想是要分金,也都自行避开了。
潘树清见其他几个人走了,接着说。“你在这里咱们兄弟几个就好好分一分,爹娘也没留下什么遗产,就剩下这个和我姐正住着的老房子。我想那房子就算给我姐了,但是这个金砖咱哥几个分一分。”说着,跑回家从里间的衣柜里取出一个红布包,打开红布拿出了那块所谓的金砖,实际上只有硬币那么大的一块黄金片。
“你们甭和我说这事,我不参与也不要,你们兄弟两个一人一半分了就行。”潘书勇说。
“这可不行,这是咱们父亲的黄金,并不是我们亲妈的。这里面也有大哥你的一份。”潘树清说。
“那时候还没你们,要不是这块金砖,你们的母亲也不会嫁到咱们家里来。所以这金砖就已经归你们的母亲,哪有我的份。”潘书勇说。
“可不行,这个不行。”不知毛头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
“哪能不带大哥得份,显得我们兄弟多不仁义。”毛头说。
“仁不仁义也没你的份。”潘书勇毫不客气的说。
“我当然知道没我的份,可是他们的姐姐总有份吧?”毛头说,“遗产不在轻重,主要是爹妈的恩情。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可是说过,等她下葬的时候就挖出来,兄弟姐妹几个分了,可没说光你们兄弟几个份。再说,侍候老太太和葬礼花的钱,你们可没说儿子女儿不一样。”毛头此时也对潘书勇没了畏惧,毕竟那都是潘光花老太太的原话。
潘树君一直坐着闷不做声,只低头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哥,你表个态。”潘树清对潘树君说。
潘树君迟了片刻,站起身,将烟头扔在地上狠狠的碾灭,长长的吐出一口烟。
“要我说,这是很简单,把金砖融了,咱们四家一人一份。”潘树君接着说,“今天我问了东沟的大哥,他们家曾经也有一块金砖,说起来和咱们家这一块原本是一体的。当年咱们爷爷的爷爷买姜发家,回来后把跟着他出过力的几个儿子和侄子叫到家里,找来金匠把一块金元宝融成不知道几份分给子孙。咱们的爷爷的父亲得到了一块,传到咱们父亲那里已经是那一块的二分之一。另外二分之一是在咱家大爷那里,后来听大爷家的大哥说金砖丢了,咱们也不知道真假。单说这金砖是怎么传下来的。咱们的父亲兄弟四个,一个早亡,一个无后。因为咱们的叔叔和父亲赡养爷爷,并且送终,爷爷就把金砖给了叔叔和父亲。我今天听说,东沟里的大哥家也是这样做的。不过,咱们家不必这样,母亲生前有话,咱们子女就该照做。”
“我看这样挺好,你家和树清家出过力,就你们两个分了。树萍家得了老房子,也不算亏。不用管我,我是打死也不要。”
“说什么老房子?你们两家盖房子的时候我没出过钱,还是没出过力。现在倒像是我白得了房子。”
“姐夫你别急,这不正商量着吗。我姐虽说这几年身体不好,妈没在你家住过几天,可有什么好吃的也都让玉玲送来。我和我哥都记着的。”
潘树君说完那一席话,又坐下来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毛头我告诉你,要把金子分给你我第一个不同意,你这些年从老太太这里得到的好处还少?你别以为我不回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你让玉玲跟老太太要钱要首饰的事还少吗?老太太嫁妆的金戒指和两个银杯,还有父亲留下来的十几个袁大头都哪去了?你是不打架开始盗窃了,这么大岁数还想进去蹲几天?”潘书勇说。
“大哥你这话说的就过分了,老太太喜欢我们家玉玲,她愿意给我有什么办法。”毛头有些心虚。
“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潘书勇话音刚落,只听窗外哑着嗓子,几乎要嘶出血来的一声“妈呀。”
四人一起回头,只见潘树萍立在窗外张着嘴朝天喊着。
几人刚想出去,潘树萍已经进了屋,愤怒的从潘树清的手上夺下金砖。然后跑出屋子,使出她瘦小的身体的全部力气,用力向上扔去,只听“当啷啷”几声,金砖落在了老房子的瓦片屋顶上。
“我看谁还争,除非我死了你们把房子给拆了。”说完潘树萍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毛头也来不及发作,赶紧把潘树萍扶起来,可嘴里还是不干不净的骂她此举愚蠢。
三兄弟不欢而散,送走了潘书勇,潘树君回家料理,潘树清去叫大夫来看看潘树萍。
此时凌晨已过,喧闹过得双途村显得格外宁静,天上的阴云也逐渐散去,露出点点星光。夜里的冷气干裂的像刚解冻的河水,流淌在双途村的上空。空气里的水汽遇到冷空气变成霜,降在田里。田里面还剩些枯死烂死的大葱,也有被鸡啄的只剩下菜帮子的白菜,还有些没来得及拔掉的茄子和豆架子,上面挂了些小茄子和老豆角也都干瘪的不成样子。
村里面还亮着灯的有两户人家,一户是潘树清家,另一户是村前面的一个好多年没人住的秸秆黄土混合砌成的老房子。那里也是今天夜里突然点亮了蜡烛,土坯的狭小房子里挤着满满一屋子的人。这一大家人是今天刚搬进双途村来的,因为葬礼,又因为房子在双途村的边缘,才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搬进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