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曾经喜欢邓丽君的歌，不了解王菲。我所知道的仅是，王菲唱歌好听，她有孩子了，她很瘦，非常瘦。而我对邓丽君的喜爱，大概有受妈妈影响的原因。否则我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喜欢一个上世纪的歌手。邓丽君唱歌时，换气是无迹可循的，听不到一点点呼吸声，全都是歌声，又美丽又安静。这一点连并非专业人士的我都体会到了。以至于后来仔细听王菲唱歌后，我十分惊讶——如此不动声色的断句和换气，足以与邓丽君媲美。

不久前我得知，邓丽君是王菲的偶像。那首凄美婉转的《清平调》是她与邓丽君隔空对唱的绝世之作。

“5月8日适逢邓丽君20周年纪念日，她生前最后绝唱仅完成一半的《清平调》，由天后王菲亲自进录音室，重新录制隔空对唱单曲版本。”（摘自搜狐新闻）

对于三年前那场“邓丽君60追梦纪念演唱会”，我仍有一些记忆，那年我高二。邓王二人隔空对唱《清平调》，歌声震撼全场，感动世人。但当时我并不爱王菲，所以没有过多关注。王菲比邓丽君小16岁，最早是翻唱她的歌成名的，邓丽君在王菲出道时已基本隐退。这些也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九十年代中旬，王菲已成天后。她的新歌有计划与邓丽君合唱，可是唱片公司迟迟无法联系到邓丽君。王菲没有再等，开始13首经典老歌的录音工作。一星期后，邓丽君病故。两人合唱的愿望终究没有实现，这是王菲的终生之憾，亦令我们扼腕叹息。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清平调》唱的是李白的诗词，这些形容佳人如玉的句子，放在她们身上再适合不过。她们有太多的相似。两代佳人，无缘今生，命运如此弄人，实在惋惜。

2

在专业人士的评价里，王菲擅长用拖音、颤音，唱功自属一流。我是外行人，不懂这些，只忠实于自己的体会。她唱的那些流传甚广的歌，比如《传奇》、《红豆》之类，也算听过无数遍了，而《笑忘书》、《旋木》这些稍微小众一点的，我也不时听听。只觉她的歌声空灵飘渺，有抚慰人心的力量。听到《执迷不悔》时，我对她充满了崇拜——当唱至高音处，她那么轻轻一提，便上去了。但这一切都还止步于“喜欢”。直到前段时间偶然听到她的《催眠》以后，我彻底地、完全地爱上了她的歌。

为什么《催眠》会成为我从喜欢她到爱她的转折点？大概是因为，这首歌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个自己最满意的、用来形容她唱歌时样子的词语：漫不经心。我是如此迷恋她唱歌时漫不经心的感觉。经她的嗓音装点过的歌，从词到曲，平淡之中全是韵味。

“第一口蛋糕的滋味

第一件玩具带来的安慰

太阳下山，太阳下山

冰淇淋流泪

第二口蛋糕的滋味

第二件玩具带来的安慰

大风吹，大风吹

爆米花好美

从头到尾忘记了谁，想起了谁

从头到尾再数一回，再数一回

有没有荒废

……”

这些凌乱的碎片纷飞，仿佛梦呓。随意拮取一块，都是最真实的体验。第一块吃的蛋糕、第一件触摸的玩具、第一次生病、第一个恋人。这样一首喃喃自语的歌，与回忆有关，与孤独有关，却与矫情无关。

这个歌手她常唱爱情，却从不矫情。

其实她的歌里，藏着太多的卑微。我所听到的，往往是一个因爱情折磨而痛彻心扉的女人，就如《棋子》中所唱：“我像是一颗棋子\进退任由你决定\我不是你眼中唯一将领\却是不起眼的小兵”。她的《誓言》又让我想起邓丽君的那首《偿还》，轻快看似无所谓的调子，却沉淀了太多的无奈。正如歌中那一句“别以为我真的无所谓”。

然而当她以云淡风轻的姿态唱出一切的时候，一切仿佛都不一样了，所有的卑微都不再卑微，似乎真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3

王菲唱粤语也好听。很温柔，像把一个年代久远的故事娓娓道来。她唱过的粤语歌里，我最喜欢《约定》：“忘掉天地/仿佛也想不起自己/仍未忘相约看漫天黄叶远飞……”那种陷入爱情的无力感，我虽不能完全感同身受，心却止不住地疼。一个人在被窝里安静地听，恨不得把音量调到最大，让她的声音占满我的耳朵、我的世界。

好朋友C也受了我的影响，开始喜欢听王菲的歌。他说：“感觉她唱歌有时可以不带自我感情，但是却唱出一个别人的故事。”

王菲的许多歌都是由林夕作词。林夕，著名作词人，毕业于香港大学中文系，擅长在歌中用排比描摹爱情。和王菲一样，是个忠实于自己的人，不太去顾及粉丝的反应，不会刻意表现出迎合任何人的样子。王菲唱出的那些精美而细腻的歌，也蕴含了他的心血。

我有时又觉得，王菲的歌是因为简单才美的，不是唱功上的简单，而是情感上的简单。她从不撕心裂肺或声泪俱下，就只是简单明了地唱着，和她的人一样纯粹。她的脸上没有面具。

她是个极有性格的人，在香港歌坛并不得宠。当她离开香港赴美学习时也轻描淡写地留下话：“我不喜欢香港，以后也不会回来了。”个性冷傲，这也注定了她不会在娱乐圈混得太好。因为她永远不可能去迎合娱记、狗仔和所谓的潮流。虚伪圆滑的人见多了，有些小脾气反而十分可爱。在我心里她就是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后，是乐坛高高在上的存在，双脚不染尘埃。她拿过很多奖，但具体多少，是什么，我不清楚。她的感情历程曲折，分分合合，也没少受人唾骂。这些我也不清楚，亦不评判对错，她的歌里唱的是不是她自己，我更不管。所以文章里谈的只是我从歌里了解的她，与她本人无关。我只是千千万万痴迷她歌声的人中的一个，仅此而已。

4

王菲大概是最适合唱老歌的。《幽兰操》里，她的歌声与古琴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契合了，悠扬婉转浑然天成。我爱她的歌，就像爱一抹冬日里缱倦的阳光。在《流年》里，她唱道：“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而我有生之年，能与她的歌欣喜相逢，真希望永远不要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