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号角

[齐帆齐微课年度基础营第4篇，1328字数，共累积 5771字数]

在我的记忆中，我最不能忘的是父亲的号角。

图片自网络，

那时，每天清晨5点，他的号角声就准时响起——嘟嘟、嘟嘟、嘟嘟嘟……声音响亮又悠长，穿越一座座房顶，回荡在村子的上空，响彻黎明。每当听到这个声音，村里的人就知道我父亲杀猪回来了，有需要买肉的人家就会到我们家来，于是一阵阵说说笑笑声，讨价还价声，还有砍肉的“啪啪”声，交错在一起，形成一种噪音把我吵醒。在自家村里卖不了那么多肉，父亲会骑着他那台28寸自行车，把肉带到其它村庄叫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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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我，很讨厌这些声音。因为他总是惊扰我的美梦，让我不能好好的睡一觉。

有一次我把父亲的号角藏了起来，心想：爸爸没有了号角就卖不了肉，那我也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那是一只白色的大海螺，很重很结实。与其说大海螺是白色的，还不如说它是黑色的呢，因为大海螺满身都是黑色的油垢，除了嘴巴吹的地方和手抓的地方是白色的以外，全都被顽固的油垢粘住了，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我记得那时父亲和母亲满屋子找号角。没有人怀疑是我把海螺偷偷藏起了来，我在一旁看着他们干着急，心里却在一边偷着乐。

“如何是好？没有了海螺，怎么喊，别人也听不到啊。”母亲把屋子里每个角角落落都翻了一个遍，焦急的说。

“那我就扯开大嗓门喊吧。”父亲说着就扯开大嗓门“卖肉啊——卖肉啊——”地叫了起来，表情和动作都有点搞怪，把一旁的母亲都逗乐了。

果然，第二天清晨，父亲的叫卖声如期响起，但只有左右两三个邻居来卖肉。我还是被吵醒了，我睡眼惺忪，神神迷糊，在隐约中我听到一个邻居说：“没有了号角，你怎么卖肉啊，别人听不到消息呢！”

“是呢，平时这个时候至少也卖20斤肉了。没办法，卖肉多少都有点赚。平时花销要钱，孩子们读书要钱，以后建房子要钱。”父亲说着，扯开喉咙“卖肉啊——卖肉啊——”叫了起来。

那一台28寸的自行车尾架着一个一米长，五六十公分宽的肉台子。父亲就是这样踩着肉到每个村庄去叫卖。那一天父。亲回来的很晚，平时他都是早上八九点钟就回来了，然后到地里和母亲干几个小时活，才回来换了衣服睡觉。那天下午四点了，他的肉台上还剩几斤肉。他回到家已是疲惫不堪，停好车，衣服也没换，和着衣服躺在床上呼呼地睡着了。他的衣服有一股味道，那是跟他的号角一模一样的油垢味。我怕母亲回来见他没换衣服会骂他，就想着去推醒他换衣服。但无论我怎么喊和推他，他好像梦呓般的嘟哝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又沉沉的睡去了。

母亲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用手放在嘴边向我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小声地说：“你爸爸太累了，让他睡吧。他早上3:00就起床去杀猪了。”母亲轻轻的帮他盖好被子，把蚊帐放下，我们一起退出了房间。

从那天起我才知道父亲的辛苦。我羞愧难当，悄悄的把海螺放回他的自行车篮子里。

第二天清晨，父亲的号角声又响起在我们家房子的上空——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我照样从睡梦中惊醒，但我却觉得那声音是多么的好听，就像一首悦耳的歌。但突然又感觉到很心酸——这“嘟嘟”的声音里承载着父亲付出的多少艰辛，和对生活的美好期盼啊！

现在父亲早已不杀猪，那只大海螺早已完成它的历史使命，退了休，躲在了老屋墙角的小箩筐里，连着那一声声响亮悠长的号角声一起珍藏在岁月里。但我的耳旁总是回荡着那号角的声音，觉得它更像一首歌，悦耳动听——嘟嘟、嘟嘟、嘟嘟嘟……